盆景藝術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有機組成部分,它歷史悠久,起源于漢代,至今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盆景是表現(xiàn)大自然的藝術,它源于自然,師法自然,而又有別于自然,是自然美與藝術美的有機結合,千百年來受到了各個階層人士的喜愛,至今風行不衰。由于它根植中華文化的沃土,自然深受 “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等思想觀念的影響和濡染,因此,它在藝術表現(xiàn)上,亦呈現(xiàn)出中國文化獨有的氣派和風致。
而石榴盆景更是盆景家族中一朵艷麗的奇葩。石榴干身灰白,根盤敦健,枝條柔潤,花蕊紅艷,果實甘美碩大,集諸多盆景素材優(yōu)長于一身,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始,由山野而入盆盎,遂引起世人驚艷,先后在國際、國內各類專業(yè)大展中摘金奪銀,屢獲殊榮,以至聲譽鵲起,引起了業(yè)內普遍關注,在社會上也產生了極大反響。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在“冠世榴園”所在地棗莊市嶧城區(qū),從事專業(yè)石榴盆景制作已達千余戶,有大、中、小型盆景盆栽20萬盆,總產值逾5000萬元,“魯南石榴盆景”,已然成為該區(qū)一張精美靚麗的名片和獨特的文化產業(yè)。
產業(yè)化的優(yōu)勢是適應市場,銷量巨大,影響廣泛,可以將石榴文化普及、推廣至千家萬戶,因為它的生產周期短,制作工藝簡單,價格相對低廉,更容易被普通消費者接受。但其弊端是作品模式化傾向較為突出,制作粗糙,千人一面,缺少十年磨一劍的精品力作,難以走向更高的藝術殿堂。這是商品化生產與藝術性傳承在現(xiàn)階段呈現(xiàn)的一個矛盾。藝術性高的作品當然也可以轉化為商品,但是它需要的培養(yǎng)周期更長,作者付出的心血更大,因此,在其成熟完善之前,陪伴作者更多的是孤寂與默默無聞。
所謂“藝事乃寂寞之道”, 誠哉斯言。但在生活中,偏偏就有這樣的“傻子”,孤注一擲,二十年如一日,潛心鉆研造型藝術規(guī)律,視“名利”如無睹,默默地在一方園地中耕耘,并將這片園地命名為“居抱齋”( 取其潛居抱道之意),心無旁騖,一任園外紅塵翻滾,沉浸在他所奉持的盆景創(chuàng)作理念中,不能自拔。直到有一天,他的作品被某著名盆景公眾號發(fā)現(xiàn),引起驚嘆,將之喻為“中國石榴盆景第一人”。是日,該公眾號以此為題推送的內容點擊量高達數(shù)萬,傳遍大江南北。
此人便是王魯曉。
王魯曉出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自幼年起,便對琴曲歌賦懷有濃厚的興趣,先后學習了大提琴等樂器,后來,雖未從事和音樂有關的工作,但自幼的操練和在古典音樂中的浸泡與滋養(yǎng),卻使他終生受益,并化為了他觀看、審度這個世界的底色,潤化了他的人生。
成年后,他做了一名看似和藝術毫無關聯(lián)的工作——國家公務員,終日與行政事務為伍,忙忙碌碌,但與此同時,在他內心深處,始終保留了一小方天地來和本真的自己相處,這方小小的天地,即是蒔養(yǎng)蘭草。蘭花自古以來就被譽為“花中君子”、“王者之香”,受到風雅之士的喜愛。而王魯曉耿直狷介的性格,恰與幽谷深澗中的蘭草有著某種程度的相契與投合,所謂“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青年時代的王魯曉與之一見傾心,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將全部空閑時間都投進了蘭草的世界,一擲千金,尋香養(yǎng)蘭,相看兩不厭。
時至九十年代末,魯南大地逐漸興起的石榴盆景熱潮又觸動了他身上的某根神經:這不正是我要尋找的藝術形式么!于是他又將熱情轉移、傾注到了盆景創(chuàng)作上來,而且一發(fā)不可收拾。
為了能獲得更好的石榴樁材,他常常大手筆投入,只要是他看中的素材,要價再高,也不惜血本一定將之拿下。在本世紀初,一棵不大的石榴樁材,有時會被叫價至千元以上,這對于工薪階層可謂是天價了(那時他的月工資不到700元),但是他牙一咬眉一皺,硬是將其買入,為此常常遭到家人埋怨,然而下次遇到令他心動的素材時,依舊如此,幾年下來,便花光了他的全部積蓄。當時就有人疑惑:這些錢明明可以在市里的高檔小區(qū)買一套房子,而他偏偏用來買這些亂糟糟的石榴樹,何苦來哉?
時光荏苒,近二十年的時光倏忽而過,他的一頭青絲也漸染灰白,盡管他當年收購的這些“石榴寶貝”至今也沒怎么賣出去,可面對家人和周圍的質疑,他依舊不悔:做什么事情不需要代價呢?更何況我在這些枝枝叉叉中發(fā)現(xiàn)了一片新天地,從中找到了一個嶄新的自己,認識了更多的知己與同道,收獲了更大的滿足和愉悅……這些,絕不是一套或幾套房子所能給我?guī)淼摹?/div>
由于他以往的音樂素養(yǎng),以及在養(yǎng)蘭生涯中逐漸形成的不俗品位,使得他在從事這個行當之初,就選擇了一條與周圍普遍的“短平快”(也即粗制濫造)完全不同的路徑,那就是,沉下心來,向代表了中國盆景最高水準的“嶺南派”學習,走“十年磨一劍”的精品之路。所謂“嶺南派”,就是運用蓄枝截干的技法,講求枝干與樹身的過度,注重年功、力度和變化,在嶺南盆景中,常常是“一寸枝條生數(shù)載,佳景方成已十秋”,這個“十秋”,主要指那些不怎么大的盆景而言,體量稍大一些的素材,往往需要二十年甚至更多的時日來培養(yǎng)。在嶺南,有的盆景人為了培養(yǎng)一件佳作,甚至付出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王魯曉在一開始,瞄準的便是這般“高精尖”,所走的自然也不是尋常之路。
為何如此?說來話長,但簡而言之,乃在于他打小就有一番壯志,想著日后投入社會一展宏圖,實現(xiàn)抱負,無奈秉性爽直,常與現(xiàn)實發(fā)生抵牾,于是他轉而投身盆景,將平生之志傾注到了這些枝枝叉叉之間。司馬遷嘗曰:夫《詩》、《書》隱約者,預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居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此人皆意有所郁結,不得通其道也。”其言所列,俱是一代賢圣,王魯曉自然不敢比附,但其寓所指,常與他心有戚戚焉,因為意緒相同。
由此,人們也就不難理解他的石榴盆景作品中為何總是出現(xiàn)那些跌宕遒勁的枝干與變化了——他要將一番“郁結之意”傾瀉其中,以暢平生之志。
為了這個理想,他幾乎將全部業(yè)余時間都投進了盆景創(chuàng)作里,無論盛夏酷暑還是凜冽寒冬,他常常從早至晚,整日盤桓在園子里,為他心愛的石榴盆景剪枝修葉,養(yǎng)護管理,事無巨細,儼然一介農夫。在外人看來,那些蔥郁的枝葉和繁碩的花果是他勤奮勞作的結晶,可在他心里,琢磨的卻是另一番意味,有苦有甘,滋味千端。
所謂“空谷幽蘭,其香自遠”,他的園子雖然僻居城外,也遠離那些盆景業(yè)戶,但他別具一格的造型樣式和精湛的養(yǎng)護技藝還是不脛而走,吸引了不少省內外的愛好者乃至國外友人前來參觀學習。而他亦是生性好客,于是以榴為媒,以茶會友,五湖四海,來者不拒,與前來的各界人士暢敘平生,交流技藝。與有所保留的制作者不同,只要是他所知道的石榴養(yǎng)護知識和制作技藝,他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耐心細致地向詢問者講解、傳授……
如今的他,結束了長達二十余年的“閉關修煉”,不僅開門納客,同時也積極參與業(yè)內交流。2013年,他的作品《萬家燈火》獲山東省精品邀請展金獎;同年10月,《大地情深》遠赴廣東中山古鎮(zhèn),參加中國盆景藝術家協(xié)會舉辦的首屆國家大展(該展在全國遴選100件作品,入選即是榮譽),并獲銅獎;2014年,業(yè)內權威刊物《花木盆景》和《中國花卉盆景》均辟專欄,介紹他的經歷與作品,同時,作品《 風光無限》被《亞洲時代》雜志作為封面刊發(fā);2015年,參加壽光國際黑剪刀論壇盆景展,榮獲金獎;2016年,參加中國風景園林學會壽光盆景展,榮獲金獎;2017年,參加沭陽中國盆景精品展,榮獲金、銀、銅三枚獎牌。每次在展臺上,看到他構圖嚴謹,唯美中帶著細膩的作品時,給觀賞者在精神層次上一次洗禮和收獲。
面對這些成績,他并不滿足,因為他很清楚,以上作品與自己所要達到的目標還有一定距離,而且他培育的“第二梯隊”、“第三梯隊”仍在陸續(xù)成熟完善階段,他心目中“最好的作品”還未出爐,在精品石榴盆景的打造過程中,別人是“十年磨一劍”,而他要用“二十年”來打磨自己手中的這把劍,目的無他,就是希望著有那么一天:
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夢著你的夢……一個真正熱愛藝術的人,有時間去么,不會計較。是不會計較時間和名利的。藝術的精彩,永遠留給堅守的人們。
利劍出鞘,看天下誰與爭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