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是人類創(chuàng)造的無機體,同其他人類創(chuàng)造的工具一樣是沒有意識的。它們會在意自己有多少同伴、多少后代嗎?它們會向往一個滿是機械味道的世界、并不惜為此將一切阻礙新世界形成的人與物全部消滅嗎?”
微軟全球資深副總裁、微軟亞太研發(fā)集團主席兼微軟亞洲研究院院長洪小文認為,即使有類似的行為,那也是緣于其背后人類編寫的程序和發(fā)布的指令。
智能不等于智慧
較之過去五十年里的同類,今天所謂的“智能機器”的能力提升都還只是量變,遠遠達不到質(zhì)變的標準。
機器,或者說人們?nèi)粘R蕾嚨墓ぞ叩哪芰|(zhì)變大概有四級臺階。
第一級,功能(Capability)。功能是工具的價值點,對于人類最有意義,也一直推動著人類社會的進步。從石刀石斧、鼎鑊簋盂、塤箏鐘磬到今天的跑車、游輪、客機,工具萬千,各有所用。
第二級,智能(Intelligence)。記憶力是一種智能嗎?倒退幾百年的話,顯然是。算術(shù)是一種智能嗎?曾經(jīng)是。下棋是一種智能嗎?當然是。但在今天,說起記憶力、算數(shù)和弈棋(甚至包括圍棋),計算機比人類更在行。另外,IQ(IntelligenceQuotient)測試是個有趣的話題——機器在應(yīng)對這種智能商數(shù)的挑戰(zhàn)時其實是有很大的幾率得高分的,我猜測,未來十年內(nèi),將會出現(xiàn)IQ測試拿最高分的機器。
第三級,智力(Intellect)。智力比智能更高一籌,“力”這個字里包含了判斷力、創(chuàng)造力等信息。對人類來說,每天我們面對的大多都不是選擇題,又或是有著無窮選項的選擇題。 今天的AI,基本上沒有能力在缺乏數(shù)據(jù)的情況下,創(chuàng)造出如天外飛來一筆的新的選項。
第四級,智慧(Wisdom)。智慧往往是由豐富閱歷、深邃思考積淀而來的洞察——所以我們經(jīng)常說某位長者智慧深廣、堪為導(dǎo)師。所有的智能都不是用選項的形式來表述的,就像火種,它能在特定的時刻引燃人們思想的火花,照映前路。哪怕再過很久很久,機器也不大可能產(chǎn)生真正的智慧。
截至目前,全世界最“聰明”的機器也只是站在了第二級臺階上—— “智能”與“智力”只差一個字,但對機器而言卻好像是鴻溝天塹,極難攀越。近來名聲大噪的AlphaGo被許多人視為AI研究的里程碑?梢灶A(yù)計,無需多長時間AlphaGo便能橫掃整個圍棋世界。但不容忽視的是機器的勝利還是決定于其由人開發(fā)的算法,在我看來,這更能彰顯人腦而非電腦的智慧。
不過,的確計算機不同于人類以往發(fā)明的任何工具。一是它不是出廠時用途便已固化的專用工具,像腳踏車之類,它的能力取決于用戶安裝的程序。二是它可以為各種專用工具注入新的生命力,比如近來被熱議的“可穿戴設(shè)備”,只是將某些計算能力植入腕帶、手表、眼鏡等“傳統(tǒng)工具”,將之與手機、PC之間建立起數(shù)據(jù)關(guān)聯(lián)而已。
但凡“工具”,皆包含了其人類創(chuàng)造者的智能、經(jīng)驗與巧思。廣義的AI是給予制造物以契合事理的功能特性,與人類一起共同完成我們做不到和做不好的事,達到“人+機器=超級人”的效果。汽車、輪船和飛機是人們腿腳的強化和延續(xù)。近年來無人駕駛汽車很受關(guān)注,但無人駕駛的飛機和汽車相比,能說哪個更智能呢?
從事AI研究的科學(xué)家總是夢想著將人類思考、計劃、執(zhí)行的能力移植給機器,我認為,這種研究舉步維艱。
站在機器的角度去模擬和延展人的思維,無人駕駛汽車并非只有“兩只眼睛”,而是裝備了多個雷達傳感器、全景攝像頭和激光測距儀。i-Robot清潔機器人也是,她的身材圓潤扁平,一點兒也不像人,但吸塵的時候一定比兩米高的機器保潔員好用。那么,我們到底需要什么樣的機器人?
真正有用的機器人不一定是人的形象?陀^地說,粗壯又龐大的機器人只適合工廠和工地。現(xiàn)實中,已開始幫助我們做各種工作的機器大多是小巧和悅目的,未來我們的辦公室、我們的家都會變得越來越智能,但“智能”會無形地隱藏在吊燈里、電視中、墻壁上,而不大可能只是以人的形象提供服務(wù)的機器人。
研發(fā)有類人情感的機器,其實用意義遠不及科學(xué)意義。而今生活中已經(jīng)有很多智能機器,雖然它們沒有情感,但這能說是壞事嗎?假設(shè)你的機器人既能干又愛你,但愛的反面不正是沮喪、憤怒?這樣的機器人,可能會在情緒不好時拒絕你的指令,還可能希望自己也有權(quán)像人一樣工作五天休息兩天,這恐怕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
另外,很多人受到科幻電影的影響,因為機器變得越來越智能而恐慌,對此我倒不太擔心。刀、鋸,甚至汽車、飛機都可以拿來做壞事,但正常狀態(tài)下,這些工具對人類來說大多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正面價值。真正決定其用途的,是背后的使用者。
1991年,微軟研究院創(chuàng)立時,比爾·蓋茨希望研究院能夠致力于讓未來的計算機能夠看、聽、學(xué),能用自然語言與人類進行交流。這是一個與AI研究關(guān)聯(lián)緊密的夢想。二十多年來,我們時刻在為之努力。其實,研究人員與科幻電影創(chuàng)作者有很多相似之處,兩者都在試圖構(gòu)建一個通往未來的“夢境”,但與后者相比,研究人員除了做夢之外,還要努力想清楚圓夢的途徑。
我認為,看清AI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將目標聚焦在可以100%控制的、能有效提升我們生產(chǎn)力與行動力的成果上,承認只有“人+機器”的組合才是AI研究的主流方向,這或許更有意義,也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正確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