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假干部”盧恩光升遷路：每周都去給領導家送菜搞服務

四集電視專題片《巡視利劍》第二集《政治巡視》，9日晚在央視綜合頻道播出。這集中，司法部原政治部主任盧恩光，南航集團原黨組副書記、總經(jīng)理司獻民，天津市委原代理書記、市長黃興國現(xiàn)身說法，這些落馬官員鮮為人知的墮落經(jīng)歷被披露，發(fā)人深省。

司法部原政治部主任盧恩光

“五假干部”20多年金錢開道 從私營企業(yè)主變身副部級干部

2016年2月，十八屆中央第九輪巡視對國家發(fā)改委、民政部、司法部等32家單位黨組織開展專項巡視。這輪巡視發(fā)現(xiàn)，各單位黨組織在管黨治黨上不同程度存在問題。也有中管干部因此落馬，司法部原黨組成員、政治部主任盧恩光就是其中之一。

1990年入黨志愿書竟學習“南巡講話”

調查發(fā)現(xiàn)，盧恩光是一名年齡造假、學歷造假、入黨材料造假、工作經(jīng)歷造假、家庭情況造假的“五假干部”。這是改革開放以來一起罕見的個人情況全面造假，金錢開道、投機鉆營、跑官買官，從一名私營企業(yè)主一步步變身為副部級領導干部的典型案件。盧恩光的嚴重違紀問題得以浮出水面，源于中央巡視組巡視司法部時，核查他入黨材料時的一個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他是1990年填報的入黨志愿書，有這樣的表述，說學習鄧小平同志南巡講話精神，大家知道小平同志南巡講話是發(fā)生在1992年，兩年以前就能夠學習兩年以后的小平同志的講話精神，那么很顯然他這個入黨的材料是偽造的，或者說是后補的。”時任中央第六巡視組副組長陳毓江說。

發(fā)現(xiàn)這個重大疑點后，巡視組對盧恩光的全部檔案進行了更詳細核查，發(fā)現(xiàn)了更多可疑細節(jié)。

巡視期間，盧恩光恰好是司法部黨組與中央巡視組進行聯(lián)絡的負責人，經(jīng)常要和巡視組打交道。通過觀察，巡視組更感到他檔案里的造假內容，應該不止入黨材料一項。

覺得干什么事兒都沒有當官有身份

巡視組將發(fā)現(xiàn)的問題線索移交中央紀委，隨著調查展開，盧恩光20多年金錢開道、造假買官之路一步步被還原。

20多年前，盧恩光在老家山東省聊城市陽谷縣高廟王鄉(xiāng)其實是個小有名氣的私營企業(yè)主，當年生產的諾亞雙層玻璃杯這個點子讓他迅速攢下上億身家。但他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當官高”，一心只想當官，而且達到了癡狂程度。

盧恩光說：就是覺得干什么事兒都沒有當官有身份。尤其你看，當時那個年代，不管你多大的企業(yè)老板，跟縣里科局的人在一塊吃飯，那企業(yè)老板都得坐在下面，都是科局的人你得讓到上首去。

1992年盧恩光看到鄉(xiāng)里有的企業(yè)老板名片上印著“公司黨委書記”的頭銜，深感羨慕，萌生了混入黨內的念頭。

混入黨內后，盧恩光又通過工作經(jīng)歷造假混入公職人員隊伍。

1993年，聊城地區(qū)出臺“民營企業(yè)家掛職科技副鄉(xiāng)長”政策，盧恩光覺得機遇來了。他通過一番又跑又送，當上了高廟王鄉(xiāng)科技副鄉(xiāng)長。很快，盧恩光又被任命為鄉(xiāng)黨委副書記，職務由虛變實，實現(xiàn)了仕途真正起步。1997年底，陽谷縣四大班子換屆，盧恩光覺得解決副縣級將是關鍵一步，于是不惜花重金多方請托，順利當上了縣政協(xié)副主席，成了副縣級。

滿腦子封建官本位思想的盧恩光，又開始了向上一級的“沖刺”。這一次他的目光投向了省城，開道手法仍然是大把撒錢。1999年5月，山東省政協(xié)因人設崗，增設魯協(xié)科技開發(fā)服務中心，將盧恩光調任中心副主任。一年多后，又任命他為中心主任，成了正處級干部。

中國殘聯(lián)下屬的華夏時報社成了他進京的第一塊跳板。2001年，他安排自己的企業(yè)拿出500萬元，通過其他企業(yè)捐助給報社，謊稱是自己拉來的捐款，因此得以調入華夏時報社任職，成為副局級。2003年為了能順利提任正局級，他再次拉來了1000萬所謂“贊助”，其實同樣是自己企業(yè)掏的。

每周都去給領導家里送菜搞服務

雖然已經(jīng)進了北京，成了正局級，但盧恩光認為報社不是黨政機關，不是從政的主戰(zhàn)場，一心想調入政法、組織、紀檢等系統(tǒng)。

調到司法部后，盧恩光在司法部附近租了房子，七年多時間很少回家，一門心思投機鉆營。每晚回到租住房都要反思當天情況，多年來每天睡覺前默誦“知足常樂，老天厚愛，你已功成名就，睡覺”；早晨醒來再激勵自己繼續(xù)“奮斗”，默誦“不知足常進取，功名就在前邊，努力前行。”

盧恩光能調入司法部并成為副部級干部，司法部有關領導有重大責任。當年盧恩光為了經(jīng)營和領導的關系花了大力氣，也因此在組織選拔副部級干部時得到有關領導的多次推薦。

中央紀委紀檢監(jiān)察室工作人員李源偉說：他對領導的生活可以說關心照顧得無微不至。每周都去給領導同志家里送菜、水果、各種肉食、半成品，什么書架壞了，釘釘修修補補的這種小事，全是他在搞服務。

怕喊走嘴，在家不讓孩子喊“爸爸”

能成為副部級甚至超出了盧恩光自己的想象，讓他自己也開始覺得不踏實。巡視期間，雖然他并不知道檔案正在被重點查看，但心情整天高度緊張。

副部級意味著是中管干部了，也就成了中央巡視組、中央紀委都要重點監(jiān)督的對象，而一個靠各種造假拼湊起來的假人，注定是經(jīng)不起查的。盧恩光其實只斷斷續(xù)續(xù)讀完了高中，隨著職級不斷晉升，他不斷“完善”自己的學歷，后來的本科、碩士、博士文憑，都是或靠買、或靠送、或靠混得來的。盧恩光年齡也造假，由1958年篡改為1965年，一下小了7歲，使得他在歷次干部選拔中有了年齡優(yōu)勢。家庭情況也嚴重造假，他共有7名子女，但只填報了兩名，其他5名子女均通過假手續(xù)落戶在其他親戚家。連盧恩光這個名字都不是本名，而是自己改的，恩光二字意思是“感恩父母、光宗耀祖”。

盧恩光說：我就在家里都不允許(孩子)他們叫爹叫爸爸，不允許，要不叫姨夫叫什么的，我說別出去，喊走了嘴�？梢哉f你這些造假，你所獲得的這些利益。一方面跟你自身這是筋骨相連，就好像戴著假面具，就是粘到臉上了，跟骨頭都長一堆了，沒有膽量，或者沒這個智慧摘下來。

南航集團原黨組副書記、總經(jīng)理司獻民

公款打高爾夫球拿下屬公司墊背 推出頭號馬仔糊弄中央巡視組

2014年11月至12月，中央第一巡視組對南航集團進行專項巡視。南航集團原黨組副書記、總經(jīng)理司獻民，因巡視發(fā)現(xiàn)的問題線索被立案審查。2017年4月，司獻民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零六個月。

丟卒保車，拿下屬公司掩蓋問題

巡視組當時首先接到的反映，是南航集團公款打高爾夫球成風，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司獻民愛打高爾夫球。有意思的是，巡視組和司獻民本人談話時，司獻民也主動談到南航集團存在公款打高爾夫球現(xiàn)象，還承認自己也打過。他表示南航已經(jīng)進行了自查，發(fā)現(xiàn)下屬的珠海翔翼公司問題比較突出，將會進行處理。

司獻民主動托出這些問題，是設計的一種策略。他一聽說巡視組要來南航，馬上安排進行了內部審計，想搶在巡視之前掩蓋問題。

審計發(fā)現(xiàn)，珠海翔翼公司2013到2014年公款打高爾夫球花了上百萬元。司獻民知道這是中央明令禁止的，他也清楚這筆錢里不少和自己有關。

珠海翔翼公司原董事長劉纖說：（司獻民）每次打球基本都拉著我，就是頭號馬仔了，就是陪著。到哪里哪里去打球，然后我就去負責安排。

為了蒙混過關，司獻民又決定把部分問題主動報告，只不過報告的內容避重就輕。但是，司獻民的計劃沒能如愿以償。

時任中央第一巡視組副組長劉實說：普遍反映他打球，而且中層干部談話都說他了，不是一個人說他，肯定是丟卒保車，弄出來糊弄中央，來應付。

讓下屬挨處分，說是考驗的時候到了

巡視組不但沒有停止對這一問題的關注，還專門派人到珠海、廣州各大球場深入了解，發(fā)現(xiàn)普遍有南航的黨員領導干部來打球并辦有會員卡，也掌握了司獻民本人多次公款打球的線索。巡視組還了解到，司獻民在對外公務接待和私人宴請中，多次安排乘務員參與違規(guī)接待，八項規(guī)定出臺之后仍不收斂，不少乘務員對此相當反感。在巡視組看來，司獻民的這些問題可不是小問題，如果一把手帶頭奢靡腐化，就會帶壞整個公司的風氣，他自然也不可能去落實管黨治黨責任，真正抓正風反腐。

巡視結束后，在巡視反饋意見中明確指出，南航集團落實“兩個責任”不到位，監(jiān)督管理失之于寬松軟，在營銷、采購、維修、工程建設、財務管理、干部選拔等多方面存在腐敗多發(fā)、利益輸送等嚴重問題。反饋還明確要求對主要領導打高爾夫球的問題進行糾正查處，但司獻民并沒有真正自我反思，只是象征性地處分了一名下屬來應付。

珠海翔翼公司原董事長劉纖說：找我談話，讓我背，那個意思就是困難當前，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別讓大家都挨處分，犧牲我就行了。

這種應付式整改，讓巡視組更感到司獻民自身問題并沒有見底。巡視組將發(fā)現(xiàn)的司獻民和其他黨員領導干部的問題線索移交給了紀檢機關，四名高管在巡視后一周內相繼被查。2015年11月，司獻民本人也接受組織審查。南航被處理的黨員領導干部達20多人，出現(xiàn)這樣的系列腐敗案，司獻民難辭其咎。

天津市委原代理書記、市長黃興國

想早日當上市委書記 結交所謂“紅頂商人”相信騙子問風水

2016年6月29日，中央第三巡視組進駐天津市開展巡視“回頭看”。時任天津市委代理書記、市長黃興國早早在門外等候巡視組到來。他并沒有想到，這次回馬槍挑落的對象竟然包括自己。

昨日，專題片中，天津市委原代理書記、市長黃興國說：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當時我的考慮，因為我這個代理書記已經(jīng)代理了一年零七個月，到年底就兩年了，當時可能在政治上做一次回頭看，檢查一下。過了X光，是好的，那你就從代理書記轉為正式的市委書記了。

黃興國更為突出的是政治問題

2014年中央巡視組第一次巡視天津，發(fā)現(xiàn)了楊棟梁、武長順及其他干部的問題線索，在隨后對他們調查處理的過程中，也發(fā)現(xiàn)了一批新的問題線索，其中就涉及黃興國。經(jīng)過在天津兩個月的“回頭看”，最終發(fā)現(xiàn)，不論是天津的政治生態(tài)，還是黃興國本人，存在的問題都是嚴重的。

時任中央第三巡視組正局級巡視專員王新光說：組長跟他進行談話的時候，他對于自己如何和中央堅定地保持一致，如何自覺維護中央的集中統(tǒng)一領導，涉及到本人廉潔方面的問題，包裝或者美化自己，因為實際的情況跟他自己所介紹的情況恰恰相反。

巡視中，發(fā)現(xiàn)了不少黃興國和商人權錢交易、縱容親屬利用自己職權謀利的問題線索，后來經(jīng)調查都屬實。黃興國平時給人以嚴謹清廉的印象，背后卻政治上蛻變、經(jīng)濟上貪婪、生活上腐化，與經(jīng)濟問題相比，更為突出的是政治問題。

王新光說：黃興國的問題首先是政治問題，對中央的大政方針和決策部署陽奉陰違，第二個對中央的一些重大決策部署打折扣、搞變通。第三就是放棄管黨治黨的責任，縱容甚至直接參與所謂圈子文化、碼頭文化、老鄉(xiāng)文化，為了個人的升遷，接天線，擺碼頭，找靠山。

圍著特定老板活動找升遷捷徑

巡視組在和天津有關領導干部談話時，聽說了一個信息，曾任天津市委常委、副市長的楊棟梁落馬后，有一個政治騙子被牽連出來，有關部門已將他拘捕。聽說除了楊棟梁，還有多名干部也曾經(jīng)和他交往，巡視組感到有必要去和這個騙子談一談。

荊毅是天津市河西區(qū)一個普通居民，他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有來頭的神秘人物，竟然順利打入了天津的官場圈子，被眾多高官奉為座上賓。黃興國和荊毅保持了好幾年往來，到2013年，一件事讓黃興國產生了懷疑。

黃興國說：后來有一次他就講，他說上面的領導對你印象挺好的，可能你很快就要當市委書記了。那個時候我們市委書記剛剛到天津來，時間不長。我感到這個話里面就有問題了。

黃興國讓相關部門暗地里對荊毅進行了調查，發(fā)現(xiàn)了他的真實身份。但黃興國沒有向組織報告，甚至裝作全不知情，偶爾還和荊毅見見面。

當主要領導自己就熱衷于找升遷捷徑，對整個天津市干部隊伍風氣、政治生態(tài)帶來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在天津深入了解中，巡視組發(fā)現(xiàn)了種種怪現(xiàn)象。

王新光說：黃興國、武長順、楊棟梁、尹海林這些（干部），他們都圍著一些特定的一些老板在活動。為什么呢，就是為了個人的升遷，這些老板至少是被他們認為是一些通天的人物。

迷信風水關了市政府一個門

2014年12月，黃興國被任命為天津市委代理書記，從那時開始，什么時候能夠去掉代理二字，就成了他最關心的事。因為想早日當上市委書記，黃興國不僅結交過所謂的“紅頂商人”、相信過騙子，還問過風水。天津市政府大院原本四個門都可以進出，近幾年，西北門卻被封上了。這么做是風水先生給黃興國的建議。

黃興國說：市委市政府的院子，他（風水先生）說東門、西門、北門、南門，他說你這個門開那么多，漏氣、不聚氣。

天津迎賓館門前的這塊景觀石背后也有故事。這里原本擺放的是另一塊景觀石，兩年前忽然換成了現(xiàn)在這塊，也是黃興國迷信風水的結果。

黃興國說：那個是尖的，有點兒兇的感覺，后來就搞了一塊比較圓滑的放上去。最根本的問題是理想信念動搖，黨性原則失去。

當對個人升遷過度關注，其實就已經(jīng)遠離了初心。在懺悔錄中，黃興國寫道：“我長期以來不守規(guī)矩犯法紀，不分政商闖雷區(qū)，污染了政治生態(tài)，搞壞了黨內風氣，我的失敗是注定的，落馬是肯定的，查究是必然的。”

2016年9月10日，黃興國接受組織審查。黨的十八大以來，天津還有市政協(xié)原副主席、公安局長武長順，原常務副市長楊棟梁、原副市長尹海林相繼落馬，廳局級干部有50多名被查，天津16個區(qū)均有區(qū)級領導干部落馬。

王新光說：黃興國作為第一責任人，嚴重失職失責，導致黨內政治生活極不正常，破壞一個地方的政治生態(tài)，這都是很嚴重的問題，都是屬于政治巡視當中關注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