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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誠的兩次婚姻

2019-01-23 01:52:44 來源:廣東政協(xié)網(wǎng) 作者:馮杰 點擊圖片瀏覽下一頁

   從東征時的炮兵連長到國民黨政權退踞臺灣后的“行政院長”“副總統(tǒng)”和副總裁,陳誠無疑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的一位重要人物。以往不少著作和回憶文章指出,陳誠因為結識了譚延闿的女兒譚祥,所以狠心拋棄糟糠之妻吳舜蓮。然而,隨著《吳子漪回憶錄》《陳誠先生書信集》《陳誠先生日記》的相繼出版,事情的來龍去脈終于水落石出,原來并非廣為流傳的薄情郎故事。

  【父母包辦,原配一度自尋短見】
  1917年冬,陳誠從浙江第十一師范畢業(yè),父親陳希文時任青田敬業(yè)小學校長,無論校中同事如何勸解,避嫌的立場毫不動搖。陳誠不想父親為難,便選擇一所農村小學教書棲身。第二個學期,終究不甘寂寞的陳誠默默離開家鄉(xiāng),只身前往杭州插班進入體育專門學校。陳希文接信勃然大怒,責怪兒子瞎折騰,陳誠好友吳子漪也是敬業(yè)小學老師,急忙打起圓場:“陳辭修為青田未來大偉人,不可以眼前得失論之。”同校的孫潛貞在一旁笑謂:“令妹為鶴溪良女子,以大偉人配良女子,天作之合。”陳希文怒氣頓消,笑著要立許婚約,后經孫、吳二人從中奔波,富裕的吳家答應了這門婚事。
  1919年10月,陳誠投筆從戎,考入保定學校第八期炮兵科。據(jù)吳子漪回憶,第二年盛夏,陳誠利用放暑假的機會,從保定一路趕到溫州與其會合,載著滿滿的嫁妝一同搭船歸返,船夫劃后槳,他劃前漿,“風平浪靜,舟行甚速,天方發(fā)白,已駛抵青田城”。起初,陳誠、吳舜蓮過得倒亦和諧,但五個月后,丈夫南下廣東發(fā)展,隨后又北上繼續(xù)學業(yè),妻子長久獨守空房,從此聚少離多。1924年5月,陳希文病重,陳誠急匆匆返回青田,父親不幸已先一日病逝,作為長子一天親奉湯藥都沒趕上,心情可想而知,短暫的相聚自然顧不上兒女之情。
  1926年4月,陳誠奉調黃埔軍校炮兵科科長,旋即感到身體虛弱,請假回家休養(yǎng)。或許是長期分居造成情感上的隔閡,竟然是在母親洪氏的好說歹說之下,勉強跨入房門。陳誠的冷漠勢必遭到妻子言語上的宣泄,爭吵間雙方都不愿意試著理解對方,吳舜蓮一氣之下,用剪刀刺破喉嚨,以死相抗。陳母聽到爭吵聲趕來,看到滿地鮮血,頓時驚慌萬狀,多虧某走方郎中及時出手,“先給止住了血,再用活雞去毛,剝下雞皮糊貼在傷口,敷上金瘡傷藥”,送往溫州醫(yī)院救回一命。
  北伐在即,陳誠灰頭土臉由浙返粵,準休養(yǎng)三個月,留守后方待命。吳子漪當時已是黃埔軍校軍醫(yī)處總務科科長,也未隨軍參加兩湖地區(qū)的戰(zhàn)事。不久,有一位青田同鄉(xiāng)來黃埔訪友,陳誠夫妻斗口引發(fā)的家暴事件不脛而走,吳子漪得知妹妹如此慘狀,不禁飲泣吞聲,隨即寫了一封信痛責陳誠“喪心病狂,軀殼雖在,心肝五臟已死”。作為好友知己,吳子漪又激勵陳誠“昨死今生,痛改前非,努力奮斗,前途事業(yè)不可限量”。然而,不管怎么說,陳誠與吳舜蓮的婚姻事實上已再難挽回。
  【協(xié)議“加娶”,宋美齡牽線做紅娘】
  1928年初,陳誠調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警衛(wèi)司令,獨居大城市,內心十分渴望身邊能有一位佳人陪伴。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提出離婚想法,透過友人試探吳家反應,不料吳子漪激動萬分:“家父頭白,舍妹慘遇,見者涕泣,聞者酸心,上天入地,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殺父之事可為,殺妹之事可為,天下何事不可為,陳做陳官,我討我飯。”無奈之下,陳誠想到“解鈴還須系鈴人”,又輾轉通過孫潛貞尋求妥善解決之法。
  4月上旬,孫潛貞拉著吳子漪回到青田湖云、高市住了幾日,老先生一番苦口婆心,總算取得吳家的相當諒解,吳舜蓮愿意在“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名義下,允許陳誠另行加娶,以續(xù)香火。經過趙淳如等幾位同鄉(xiāng)好友的居中奔走,具體辦法也隨之成立。陳誠親筆寫下字據(jù):“蓮允加娶,永不變渝此心;如陳遺棄蓮,立‘不離婚字’一紙。”吳子漪也替妹妹錄下誓言:“蓮自動允陳加娶。如蓮控告陳重婚,立‘離婚字’一紙。”這份協(xié)議,后由吳子漪、趙淳如共同出面,存放于上海四行儲蓄會保險箱,編號“漪如記甲七百三十二號”。顯而易見,此種文字不過是一種變通詮釋,陳誠和吳舜蓮的婚姻從此“名存實亡”。因為是“加娶”而非“離婚”,所以吳舜蓮仍以“媳婦”的身份暫住高市陳家。
  1930年8月,陳誠升任第十八軍軍長,趙淳如、吳子漪先后幫忙組織第十八軍駐上海和駐武漢辦事處。歲末的一日,三人來到武昌城內的寧波菜館午餐,幾杯酒下肚,趙淳如有意無意地慫恿陳誠“加娶”妻子進門。雖然一年多的時間已過去,陳誠畢竟還有所介懷,尤其是吳子漪在場,更不便暢所欲言,只說了些客套話。吳子漪比較尷尬,但站在朋友立場,既然舜蓮允許“加娶”,也勸陳誠放下顧慮,彌補人生缺憾。
  事情傳開后,出于關心部下也好,籠絡親信也罷,蔣介石、宋美齡打算給陳誠撮合一門親事。原來,國民政府主席譚延闿1930年病逝前,曾囑托蔣、宋,為其三女譚祥物色一位乘龍快婿。譚祥又名曼怡,1906年生,品貌端莊,聰慧過人。從上海圣瑪利亞女校學成后,初在智仁勇女校教英語,由于受到蔣、宋的器重,聘其在國民革命軍遺族子弟學校任教。
  譚延闿任行政院院長時,和蔣介石關系甚好,曾認宋母倪桂珍為干娘,宋美齡對譚十分尊重。當初蔣介石向宋家求婚時,宋美齡就表示說:“非譚延闿做媒我不嫁。”譚延闿經常到蔣介石私邸漫談,每去必帶上譚祥。譚延闿去世后,譚祥經常登門看望蔣氏夫婦,稱蔣介石為爸爸,稱宋美齡為媽媽,蔣氏夫婦對她視如己出,十分鐘愛,又將她收為義女。有這層層關系,可謂“親上加親”。
  【情意綿綿,未婚夫妻魚雁傳書】
  1931年1月24日,南京街頭遍地是西北風吹落的梧桐葉子,在蔣、宋安排之下,陳誠風塵仆仆地從岳陽駐地趕回,如約而至。第十八軍的工作進展是蔣介石和陳誠的開門話題,宋美齡一出場,談話內容便隨之轉移。稍事寒暄后,侍衛(wèi)官輕輕推開官邸大門,引來兩位年輕人——上海兵工廠的工程師譚伯羽和他的妹妹譚祥。
  初次見面,譚祥看上去體態(tài)豐滿,皮膚白皙,舉止落落大方,言辭間無不透露出知書達理的內在涵養(yǎng)。陳誠雖然身材矮小,穿上筆挺的嶄新戎裝倒也顯得英氣十足。這場相親會的具體細節(jié)不為人知,但從后來的戀愛過程看,彼此對對方都是滿意的。
  大約2月中下旬的時候,陳誠和譚祥開始魚雁傳書。陳誠最初不厭其煩地談革命、談主義、談抱負,當他得知譚祥身染微恙,立即噓寒問暖:“惟不知你的病體已完全恢復否?我希望給你一點空閑的時間來休養(yǎng),曼意(陳誠對譚祥的愛稱)我?guī)缀鯐r時為你作這樣的祈禱。”4月下旬,陳誠因公去南京,期間與譚祥多次會面,但臨走時匆忙,沒來得及辭行,他在信中寫道:此次在京,我們能得到多次的晤面,和長時間的談話。在精神上感覺得有無限的興趣,在知識上更覺得增加了許多的經驗,真可謂勝讀十年書。”
  是年5月,陳誠出席國民會議,逗留南京20余日,兩人的感情迅速升華。22日,蔣介石、宋美齡為陳誠、譚祥舉行了訂婚儀式,透過媒體報道,一時成為城中話題。臨別時,譚祥依依不舍地送至碼頭,直至未婚夫登上安慶輪,消逝在水天一線。舟次蕪湖、安慶、漢口,陳誠迫不及待地接連寄出五封信,落款總是情意綿綿:敬祝你平安,并寄給你許多吻,你的辭修。”
  自此以后,這對未婚小夫妻的書信往還更是頻繁。6月上旬,陳誠抵達江西撫州參戰(zhàn),譚祥不禁擔憂起未婚夫。陳誠總是想著法子安慰譚祥:“好妹妹請你放心,不要想,不要念,更不準哭。給你寄一個甜蜜的吻,你如果不聽我的話,那你就要把甜吻寄還我。”甚至還拿蔣介石、宋美齡的恩愛開起玩笑:“聽說有一次蔣先生給夫人拍一封電報,是蔣先生親譯的。將電稿放在抽屜里,看一字譯一字。看見有人進他的房內,即刻將抽屜關好。你看好笑否?”
  【新夫人大方得體,相濡以沫白頭偕老】
  1932年元旦,陳誠、譚祥這對新人起早貪黑忙個不停,先在南京勵志社舉行婚禮儀式,男女雙方主婚人均為叔叔長輩,男方陳登選,女方譚澤闿。同日又在上海霞飛路405號俄國飯店擺下宴席,招待滬上親朋好友。不過,撮合這段姻緣的蔣氏夫婦缺席了,因為“九一八”事變和國民黨寧粵紛爭的緣故,蔣介石下野歸里,只好轉托宋子文代送賀儀五千元,另送禮物約價千元之數(shù)。
  鮮為人知的是,結婚之前發(fā)生的一場風波,差一點造成這段姻緣煙消云散。當時不曉得是什么人,捏造吳子漪致信譚祥,甚至冒用吳家名義致電譚澤闿,內容“似老太婆罵街,不可言狀”。譚澤闿憤憤不平,陳誠有口難辯,好友趙淳如電邀吳家速來說明真實情況,碰巧吳子漪本人在溫州,一時不克趕來平息事態(tài)。趙淳如無奈偽造了一紙假離婚書,總算勉強蒙混過關。事后,吳子漪親向譚家和盤托出“加娶”真相,終獲諒解,譚祥后來一直尊稱子漪為“內兄”。
  1934年4月,陳誠和譚祥同回青田高市探望母親,譚祥紆尊降貴,連喚吳舜蓮“姐姐”,倒使吳舜蓮局促不安,低頭無語。陳誠后在青田縣城新寺巷20號興建一座洋房,并請吳稚暉題寫了“靜者越”的門臺額。1942年春夏,吳舜蓮離開高市,遷入縣城新居,她的嫡侄吳澤民回憶,陳誠每月郵匯壹佰銀圓給(姑媽)吳舜蓮作生活費用”。1949年6月,吳舜蓮離開青田去臺灣,1978年病故,終年82歲。
  陳誠舊部宋瑞珂曾三次見過譚祥,印象都極好:她出身于顯貴家庭,卻終生和陳誠過著勤儉樸素的生活,不插手陳誠的政治活動,甚至不以夫人身份公開露面,更不濃裝艷抹。平時穿著與一般婦女服裝一樣,布旗袍和布鞋,平易近人,和藹可親。”
  譚祥實際上還是一位很有決斷的女性。1943年10月10日,時任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陳誠突然“嘔血盂許,旋便血,全身發(fā)冷,肌肉痙攣,漸不省人事”。譚祥請來紅十字會救護總隊副總隊長兼昆明辦事處主任倪葆春,初步確診十二指腸潰瘍,趕緊注射嗎啡針急救。云南省主席龍云出于關心,推薦了許多醫(yī)生,譚祥認為倪大夫既對癥施治,不可方藥亂投,婉言謝絕。陳誠晚年坦言,“是夜內人若不在昆明,情況就危險了”。
  相濡以沫30多年,陳誠和譚祥的婚姻生活一直幸福美滿,他們共育有四男二女:長子履安,次子履慶,三子履碚,四子履潔;長女幸,次女平。1965年3月,陳誠因患肝癌,醫(yī)治無效去世,終年68歲。譚祥相對高壽,1989年離世,享年83歲。
  陳誠病危時,他自知時日不多,便招來長子陳履安代筆口授遺言。這份遺囑在當時的臺灣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身為“副總統(tǒng)”的陳誠,對“反共”或者“反攻”這類詞語只字未提。據(jù)說蔣介石看了陳誠的遺囑后,默然了好幾天,蔣的親信們暗示譚祥是否能修改一下遺囑。譚祥聽后不為所動,說:“辭修的遺囑如果一定要發(fā)表,就只能按照他生前的口授原件,如果感到這樣公布不合時宜,也可以不發(fā)表。不過要發(fā)表就只能如此了!”消息反饋給蔣介石后,他思忖良久,最后還是批準“照原件發(fā)表公布”。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陳誠長子陳履安曾是寶島政壇知名人物,官至臺灣當局“監(jiān)察院長”,近幾年屢屢造訪浙江青田,充分肯定祖國大陸各方面取得的成就,同時關心家鄉(xiāng)教育事業(yè)且貢獻良多。
  (作者系文史學者)
責任編輯: 任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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