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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怕”:成都14歲墜亡少女被性侵后的世界

2020-08-11 06:04:16 來源:三聯(lián)生活周刊 作者:李曉潔 點擊圖片瀏覽下一頁

 一個未成年少女的社交圈到底隱含著什么樣的危險?性侵發(fā)生前,她能得到什么樣的保護?性侵發(fā)生后,她能得到什么樣的幫助?在少女祝小小的故事里,她最終由抑郁走向了死亡。

 兩起墜樓

新雙城小區(qū)是成都市內(nèi)一個封閉式的新小區(qū)。小區(qū)內(nèi)分布著籃球場、羽毛球場、跑道、兒童游玩區(qū)等公共設(shè)施。晚飯后在小區(qū)內(nèi)走一圈,幾乎找不到安靜的角落。拿著蒲扇的老人、打球的青年、長椅上零散的居民、搖籃車里的嬰兒,還有忽遠忽近的蟬鳴聲,展現(xiàn)著成都一個四環(huán)外社區(qū)的生活氣息,熱鬧又平靜。

但在2020年6月28日午夜,這個小區(qū)的同一棟樓內(nèi),接連發(fā)生兩起墜樓事件。第一位墜樓的是約30歲的女性。據(jù)小區(qū)居民回憶,這位女性因為賭博輸錢太多,被脾氣暴躁的父親追打,從1單元7樓墜落在小區(qū)內(nèi)庭一側(cè)的植被上,重傷,第二天搶救無效死亡。大約10分鐘后,2單元11樓,一個14歲的女孩墜落在小區(qū)外側(cè),當場死亡。

第二個墜樓的14歲女孩叫祝小小,出生于2005年11月26日,在成都市武侯區(qū)一所民辦學校讀初二。2016年,祝小小的母親和繼父在這所新建成的小區(qū)購入一套80多平方米兩室一廳的房子,交了首付、裝修結(jié)束后,一家三口于次年10月份搬入。關(guān)于她墜樓的原因,則更為曲折。

“媽媽我怕”:成都14歲墜亡少女被性侵后的世界

《嘉年華》劇照

在祝小小墜亡半個多月后,本刊記者在其家中見到了她的母親朱琴華。米色U形沙發(fā)中間,留著及肩卷發(fā)的朱琴華低頭坐著,身上玫紅色無袖長裙襯著素顏,顯得更憔悴。

祝小小墜亡后,家中有關(guān)這個14歲女孩的痕跡慢慢被消除。次臥里的床、書桌、衣物都被清理,只剩下角落里亂堆著幾個鞋盒子。朱琴華說,按照習俗,家里不能留太多去世的人的東西。但她還留著女兒的照片,以及女兒生前送給她的一些禮物——口紅、耳環(huán)、廉價高跟鞋,還有母親節(jié)手寫卡片。

朱琴華在客廳窗臺一側(cè)的抽屜里找出一個小鐵盒,里面有幾張女兒以前拍的照片。照片里的祝小小,長發(fā)散著,和朋友的臉湊得很近。在一層濾鏡里,她們皮膚白皙,頭上多了虛擬的貓耳朵,祝小小笑得開心,露出兩顆虎牙。也就是在客廳這個窗臺,朱琴華眼看著女兒墜下去。

對朱琴華和女兒來說,2020年都是很不順利的一年。今年3月底,她和祝小小的繼父正式離婚,離婚前,夫妻二人已分居一年多。6月份,因為在學校被班主任體罰,祝小小沒有再去上學。她每天在家里休息,或者出門去打點零工,有時候很晚才回家。

為了方便照顧女兒,朱琴華今年3月份辭去上一份美容銷售的工作,在家附近找了份工資很低的臨時工。每個月休息4天,每天中午12點到下午3點休息,晚上8點下班,10分鐘就能到家。但女兒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出門見的朋友到底是誰?朱琴華不知道,也沒多少時間細問。

2020年6月28日深夜,朱琴華接到一個陌生男子的電話,說祝小小喝醉了,需要家長去接。“我當時很生氣,女兒在家從沒喝過酒。”朱琴華對本刊記者說。她接到電話后,就騎著電動車出門,在一個酒店前臺休息處看到醉醺醺的女兒和一個陌生男生。這個男生是女兒打工剛認識的工友,他告訴朱琴華,祝小小心情很不好,喝了二兩郎酒,還有幾瓶啤酒。朱琴華拉起幾乎無法站立的祝小小,扶她坐上電動車后座,一路上把孩子的一只胳膊夾在自己腋下,就這樣晃晃悠悠把她帶回了小區(qū)。

進小區(qū)時,朱琴華聽到很大的哭聲。到了自家樓下,才知道隔壁單元有人跳樓了。她也沒心思細問,女兒的狀態(tài)讓她有些害怕。祝小小跟著她一路踉踉蹌蹌往家走,經(jīng)過前一個女孩的墜樓地點時,還“哼哼”笑了兩下。回到家后,祝小小從門口往窗臺走。坐在沙發(fā)上的外婆說她的涼鞋穿歪了。她停下來蹬了幾腳,把涼鞋穿正,隨后踏上窗臺,面朝客廳,坐在窗沿上,一句話也沒說,后仰著墜下樓去。

一年前的性侵

女兒墜亡后,朱琴華對家人再也瞞不住“那件事”了。“那件事”指的是祝小小2019年8月至10月,曾三次被46歲的中年男子邱某某性侵,當時祝小小還未滿14歲。

這個中年男子是如何進入祝小小的世界,一個未成年女孩的社交圈里到底隱含著什么樣的危險,朱琴華現(xiàn)在都還沒完全弄清楚。只記得2019年9月初,祝小小做闌尾手術(shù),她在醫(yī)院陪床時看到女兒的手機有微信消息,是一個頭像為中年男性的人發(fā)來兩段黃色視頻,但沒有其他語言或信息。

“媽媽我怕”:成都14歲墜亡少女被性侵后的世界

插圖|范薇

朱琴華以為是女兒誤加了別人的微信,遇到信息騷擾。她以監(jiān)護人的名義罵了對方,并警告說如果再發(fā)就會報警。罵完之后,她把中年男人從女兒的微信中刪除。手術(shù)結(jié)束后,朱琴華跟女兒說了這件事,提醒她不要亂加微信好友。女兒沒有辯駁,也沒有其他解釋。朱琴華以為,那個陌生男人就這么被刪除了。

2020年1月,朱琴華翻看女兒手機的聊天記錄,又發(fā)現(xiàn)了去年做闌尾炎手術(shù)時從通訊錄中刪除的中年男人。他在微信里提出更露骨的要求,讓女兒介紹班上其他女同學給他,被女兒拒絕。朱琴華很生氣。這一次,她用自己的微信號添加了這個中年男人,大罵一通之后,把他從女兒和自己的微信中都拉黑了。那時朱琴華還不知道,一些發(fā)生過的傷害已經(jīng)無法消失了。

2020年2月是祝小小放寒假在家的日子,朱琴華發(fā)現(xiàn)她沒來例假,同時食欲不振、精神不佳,于是決定帶女兒去醫(yī)院檢查身體。“當時正是疫情嚴重時期,小區(qū)、醫(yī)院進出都不方便。我跟門衛(wèi)扯了個謊,說要帶女兒去學校報名繳費。”朱琴華對本刊記者回憶,她騎著電動車帶女兒去家附近的診所做B超,B超結(jié)果顯示女兒宮內(nèi)孕三個多月。那時候,女兒才哭著給她看了手機QQ里的邱某某頭像——正是之前朱琴華痛罵兩次并拉黑的中年男子。她告訴朱琴華,從2019年8月開始,自己被迫與邱某某發(fā)生了三次性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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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爐》劇照

據(jù)網(wǎng)絡(luò)上的公開資料顯示,邱某某生于1976年,四川瀘州人,是四川兩家企業(yè)的董事長,地方商會常務(wù)副會長,同時還在幾家公司持有股份。在地方商會網(wǎng)站的“領(lǐng)導風采”欄目中,有一篇介紹他的文章寫道:邱某某13歲開始打工創(chuàng)業(yè),16歲來到成都,曾因為生意上的事與人大打出手,入獄三年。目前已有家室。

祝小小是通過QQ和邱某某認識的。她的一位校友告訴本刊記者,QQ是這些十幾歲孩子最常用的社交工具,他們喜歡用手機QQ玩“擴列”,就是擴充好友列表的意思。用戶可以在QQ搜索擴列群,申請進群,也可以進入校園擴列廣場。校園擴列可以自行選擇是否驗證學校、入學年限等信息,但即便一個社會人士也可以通過輸入虛假的學校信息進入廣場。這樣的社交方式不需要審核信息,也不需要驗證身份真假,真假難辨的成年人和未成年人就這樣混合在一個巨大的虛擬社交場所里。

“媽媽我怕”:成都14歲墜亡少女被性侵后的世界

圖 | 視覺中國

本刊記者隨機進入了幾個擴列QQ群,年齡信息顯示,群成員絕大部分是“00后”。有的群規(guī)模在千人以上,各種表情包、求關(guān)注、求點贊的消息像夏日田間池塘的蚊蠓,幾乎每秒不間斷地蹦上屏幕。規(guī)模稍小的擴列群,成員稍有點間隙聊上兩句,但都以男女交友為主要訴求,還夾雜著與色情擦邊的信息。一旦有新人進入擴列群,隨即就有若干陌生人主動請求加好友。

阿光是“00后”,也是一個擁有近1000名成員的擴列群群主。他告訴本刊記者,建群是6年前無聊,一時起意。兩年前把群聊名稱改為“擴列點贊群”之后,進群的人越來越多。他不會審核進群人的身份,也不會刻意管理,群里人自由交流,不發(fā)廣告、色情內(nèi)容,不對罵就行。對于群內(nèi)有可能出現(xiàn)的私下交易、熟人詐騙等危險,阿光說自己不知道,也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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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年華》劇照

祝小小就是在這樣的群里和邱某某認識的。朱琴華記得,女兒說自己被拉進一個有學生也有社會人士的QQ群。在這個群里,邱某某單獨加了祝小小,并對她表示關(guān)心。一開始兩人聯(lián)系并不多,直到2019年8月,邱某某用發(fā)紅包的方式,騙取了祝小小的私處照片,并前后三次與祝小小發(fā)生關(guān)系,還曾要求祝小小給他介紹認識的同學。但邱某某與祝小小來往更細微的前因后果是什么?朱琴華不清楚,本刊記者多次聯(lián)系邱某某,也未得到回復。

從診所拿到B超報告的當天下午,朱琴華帶著女兒去派出所報案,隨后與警方一起去家附近約兩公里遠的酒店查看記錄。酒店記錄顯示,2019年8月20日、9月20日、10月3日,邱某某曾去酒店開過房,這些時間與祝小小提供的信息相吻合。祝小小引產(chǎn)后,警方提取了流產(chǎn)胎兒的DNA樣本。雙流區(qū)公安分局出具的DNA核驗鑒定結(jié)果顯示,邱某某是祝小小引產(chǎn)胎兒的生物學父親。2020年2月4日,成都市公安局雙流區(qū)分局對祝小小被性侵一案立案偵查。警方出具的《立案告知書》寫道:“祝小小被強奸一案,我局認為犯罪事實清楚,現(xiàn)立案偵查。”

抑郁癥

雖然案子已經(jīng)進入司法程序,但對一個未成年少女來說,身體和心理遭受的侵害既難以排解,也難以訴說。據(jù)朱琴華回憶,2019年8月份某一天,她下班回家,女兒正在洗手間里梳頭?吹剿貋,女兒突然抱著她哭起來。“她哭得很傷心,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問她是不是被欺負了,她什么也不說,我問了很久,也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朱琴華對本刊記者回憶,自己事后才意識到,那也許是女兒第一次遭遇性侵后的反應。

實際上,不管從現(xiàn)實還是精神上,朱琴華也面臨著巨大的壓力。如何處理女兒被一個事業(yè)頗有些成就的成年人性侵的事實,對這個單親母親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朱琴華的老家在四川南充的一個縣城,她18歲離家,去廣州工廠打工,在那里遇見了祝小小的親生父親。兩人沒有結(jié)婚,朱琴華19歲時生下祝小小。4年后因為丈夫家暴,她帶著祝小小逃離,在廣州遇到了第二任丈夫。

2010年,她與第二任丈夫來成都,白手起家做銷售,開家具廠,買房。2018年,兩人的生意失敗,感情也逐漸疏遠,丈夫去外地工作,實際上就是分居。朱琴華這兩年換了不少工作,勉力維持著自己和女兒的生活。當女兒被性侵的厄運降臨到這個家庭時,她既感到憤怒,也覺得有些無力,不知道是否能幫孩子討回公道,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好地安撫孩子。

立案后,派出所和朱琴華的聯(lián)系很少,朱琴華記得有三次,其中兩次是她主動打過去的。第一次是3月份,她想知道審查結(jié)果,警方回復疫情期間,辦案流程有變,可能會慢一些。第二次是4月份,女兒主動要她打電話給派出所問案件進展。當時母女倆在室外,朱琴華將手機開了免提。她覺得如果派出所有個好態(tài)度,女兒聽到后也會舒服一些。但據(jù)朱琴華回憶,那次通話,派出所的語氣并不好,只是讓她們不要管太多。女兒聽到后沒有說話,之后也沒再主動提起這件事。

和警方交涉的這段時間里,祝小小所在的中學開學了。4月6日,也就是開學后不久,朱琴華感覺女兒的狀態(tài)有明顯變化。“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不愛吃飯,只喜歡吃棒棒糖,喜歡很黑的地方,在屋子里也不開燈;久刻於紩撸瑑扇c鐘睡不著覺,在半夜哭。”朱琴華說,她去問女兒哭什么,得到的只有一句“媽媽我怕”。

“媽媽我怕”:成都14歲墜亡少女被性侵后的世界

插圖 | 老牛

5月份,祝小小的情緒波動變大。有時候朱琴華和祝小小上一秒正聊得高興,下一秒女兒看了眼手機,就忽然大哭、發(fā)抖。急起來的時候,還會抓自己的胳膊,抓出紅印子,學習成績也明顯下降。5月末的一天,祝小小主動跟朱琴華說,覺得自己肯定得了抑郁癥,她才意識到,要帶女兒去醫(yī)院看病。6月4日,成都第四人民醫(yī)院診斷祝小小為重度焦慮癥、重度抑郁癥。

確診抑郁癥之后,因為擔心不能繼續(xù)上課,朱琴華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學校,只告訴住在附近的外公外婆,希望他們多來陪陪孩子,并囑咐他們要更溫柔、更耐心——這是朱琴華唯一可能尋求到的幫助。在和女兒的交流上,她自己也更加小心。“我不敢刺激她,不敢兇她,都是順著她的意思來。”朱琴華說,女兒發(fā)脾氣或大哭的時候,就說笑話逗她開心,想辦法把情緒躲過去。但她從不追問女兒哭泣、害怕背后的真正原因,也沒有真正交流過有關(guān)性侵的前因后果——因為怕女兒厭煩,更怕刺激到她。

倒計時

不管朱琴華怎么小心,死亡的陰影已經(jīng)黏上了祝小小。4月18日,她在朋友的快手賬號上留言:“我要走了哈哈哈。”“我要走啦。”“今天是2020年4月18日,我要走了以后好好照顧自己,別不吃飯了,身體最重要,別熬夜了,別太深愛一個人了,太累了,好好的。”

5月18日,祝小小在自己的快手賬號上發(fā)了一張自拍,配文“倒計時一個星期”。5月20日,她發(fā)了兩張自拍,一張配文“世界上又將有一個女孩離去”,另一張配文:“倒計時5天。在離開之前我有好幾個愿望:1.我想吃好多好多的好吃的(因為以后吃不到了),2.我想喝得爛醉,3.我想離開得好看一點,4.我希望我離開以后我的閨蜜還有zhl能來看看我。”

遺憾的是,社交賬號上的死亡倒計時,朱琴華和其他親屬都沒有發(fā)現(xiàn)——祝小小屏蔽了自己的家人,只有少數(shù)朋友和同學可以看到。李雙自稱是祝小小的閨蜜,她們在兩年前相識于酷狗音樂房間,之后成為QQ好友。李雙告訴本刊記者,看到祝小小在快手上寫的倒計時,她勸過祝小小不要傻,得到的回復是“知道了,不會的”。祝小小的同班同學明月也在快手上留言勸阻過,讓她多想想自己的爸媽,祝小小沒有回復。但此后,她沒有再發(fā)“死亡倒計時”的消息。在朱琴華眼里,她似乎還在正常上學,直到6月19日,也就是她離開世界的10天前,一場沖突在學校發(fā)生了。

祝小小的學校是武侯區(qū)的一所九年制民辦中學,在當?shù)氐目诒⒉凰愫。?jù)當?shù)丶议L告訴本刊記者,學校里打群架、退學的學生不少。同學明月向本刊記者回憶,6月19日上午的英語課上,祝小小的手機QQ響了一聲提示音,英語老師收走了她的手機。當時祝小小的抑郁癥發(fā)作,開始吃藥,控制不住地吃了一整瓶。下課后,班主任來了,扯著祝小小的頭發(fā),打了幾下臉,邊打邊問為什么帶手機來學校。“她的臉被打得發(fā)紅,牙齒也流血了。我們?nèi)グ参克,她又哭又笑,有幾個女生看著都哭了。”明月回憶,班主任打完祝小小后就回了辦公室,兩天后在課上提起過這件事,班主任沒有道歉,只是說祝小小有病,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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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老牛

被班主任體罰的當天,祝小小被朱琴華接回了家,并決定不再去學校。6月24日,她在距離家附近幾百米的萬達廣場找了一份發(fā)傳單的兼職,25日至27日又去市區(qū)中心的春熙路做兼職,給皮包店裝顧客充人氣。28日凌晨1點42分,她給還未見過面的網(wǎng)上好友李雙發(fā)了一條信息:“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6月28日晚間,她和兼職時認識的工友一起喝酒喝到大醉。

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這位工友說祝小小最后3個小時都和他在一起。當晚她說自己在學校被老師體罰,體罰之后,她對這個世界徹底放棄。晚上9點多,祝小小接到一個電話,便情緒不穩(wěn)定,開始喝酒,一邊哭一邊說自己被強暴過。這可能是祝小小第一次對外人說起性侵,也是最后一次。

祝小小接到的那通電話是誰打的?她的工友不知道,朱琴華也不知道。女兒墜亡后,朱琴華再次報警,詢問邱某某的動態(tài),那時候她才知道,這幾個月邱某某并非一直被關(guān)押,而是很快被取保候?qū)彙?/span>為什么可以取保候?qū)?取保候(qū)徠陂g邱某某的行動是否有限制?本刊記者聯(lián)系負責案件的棠湖派出所,得到的回復是“不便透露案情”。但在邱某某的抖音賬號上可以看到,今年3月10日,賬號發(fā)布了一則視頻,配文“去拉薩的路上”;6月14日,又發(fā)布一則邱某某本人乘坐高鐵的視頻,配文“我們一直在路上”。

根據(jù)12309中國檢察網(wǎng)發(fā)布的最新信息:“2020年7月16日,成都市雙流區(qū)人民檢察院依法以涉嫌強奸罪對犯罪嫌疑人邱某某批準逮捕,同日由成都市公安局雙流區(qū)分局執(zhí)行。案件正在進一步辦理中。”朱琴華也告訴本刊記者,體罰祝小小的班主任也向她道了歉。但這一切已經(jīng)無法挽回祝小小的生命。朱琴華至今還不愿相信女兒會選擇自殺。她坐在沙發(fā)中間,低垂眉目,偶爾抬眼望向某處,自顧自地訴說著女兒生前的點點滴滴。當說到女兒曾在拼多多上給自己買了一雙20元的黑色麂皮高跟鞋,穿了一次就開膠,鞋還沒扔時,朱琴華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低頭,雙手掩面,嗚嗚地哭起來。

責任編輯: 孫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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