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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聯(lián)網(wǎng)上,農(nóng)民開始寫詩

2021-11-13 00:32:10 來源:中國青年報 作者:郭玉潔 點擊圖片瀏覽下一頁

 

王篤臣在寫詩,遇到不認識的字,他就查閱《新華字典》。受訪者供圖
 
韓仕梅在廚房看自己寫的詩。受訪者供圖
 
劉相省寫在草稿紙上的《農(nóng)嘆》。受訪者供圖

 
互聯(lián)網(wǎng)上,農(nóng)民開始寫詩

 
  凌晨5點,這幾乎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時間——他們要發(fā)一首新詩出來。
 
  詩在前一天夜里寫好,他們斟酌,修改,發(fā)布。之后,河北省唐山市的岳懷蓮開始給丈夫做飯,給去年秋收的1萬多斤玉米脫粒,或者去花生地里除草;山東省濟寧市的王篤臣給事先粉碎好的飼料添上玉米面、麩皮和水,倒在飼槽里喂羊,40多只羊吃飽之后,他還要把羊攆出來,拾掇羊圈。河南省南陽市淅川縣薛崗村的韓仕梅則要騎上電動車,去兩公里外一家工廠的食堂做早飯,她負責在這家工廠給管理人員做一日三餐。
 
  往往,要到夜幕再次降臨,他們才會有大把時間重新回到這些詩上。
 
  這是一群在短視頻平臺上寫詩的農(nóng)民,年齡多在50歲以上。接觸互聯(lián)網(wǎng)之前,他們中的有些人從未寫過詩,有的只是在作業(yè)本、在醫(yī)院的清單紙上零星地寫過。他們身處天南海北,說著彼此聽不懂的方言,在過去的生活里毫無交集。其實直到現(xiàn)在,他們也沒見過面。
 
  由于貧窮,這群人在小學或初中就輟學。從此,半輩子都生活在自己的村莊,出苦力,謀生活,再沒讀過什么書,“撂了”對語文的愛好。短視頻平臺成了他們和外界交流的一個途徑。他們的古體詩里夾雜著現(xiàn)代詞語,格律也亂,偶爾還有錯別字。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在詩里寫種地、養(yǎng)豬、放羊的生活,也寫孤獨、思念、婚姻的無奈。
 
  1
 
  今年1月,有記者偶然在短視頻平臺上發(fā)現(xiàn)了韓仕梅——一個掙扎在包辦婚姻中,愛寫詩的農(nóng)婦。一篇報道發(fā)表了,接著是第二篇、第三篇。這個春天,韓仕梅家門口這片油菜花地前,來自十幾家媒體的客人來來往往。
 
  記者們總對她提到余秀華,那個才華橫溢的農(nóng)民詩人,但其實在今年2月前,韓仕梅從沒讀過現(xiàn)代詩。有記者給她寄來三本書,《歷代女性詩詞鑒賞辭典》《讀宋詩隨筆》《唐詩鑒賞辭典》,很厚,她放在床頭的桌子上。“沒時間看,靜不下心來。”
 
  來自記者、詩友的書還在源源不斷地寄過來,但其實她沒有那么多精力花在詩詞歌賦上,寫詩只是她生活中的一角;橐觥⒓覄栈顑、兒女、賺錢,才是她說得最多,也想得最多的。
 
  她今年50歲,一直生活在薛崗村。初中二年級沒上完,她就因為交不起18元學費而輟學。后來,母親讓她嫁到能出3000元彩禮的婆家。韓仕梅家里窮,住過草房,草房塌了,又住村里的倉庫,倉庫也要塌。這份彩禮,意味著蓋房子有了希望。
 
  丈夫是鄰村人,木訥,不太能交流。結婚后,韓仕梅發(fā)現(xiàn)那3000元全是婆家借來的,丈夫還沉迷賭博。韓仕梅的婚姻從還債開始,她一筆筆還上4800元外債,“自己把自己買了回來”。
 
  最近幾年,韓仕梅在附近的工廠食堂打工,一日三餐把她的時間切碎。早上6點出發(fā)去做早飯,上午10點半準備午飯,下午4點半做晚飯。飯后洗碗、收拾廚房、剝蔥,這些事忙完,天就黑了。兩頓飯的間隙,她會在工廠的宿舍里坐會兒,拉上窗簾,寫寫詩。用的是從廠子抽屜里找到的中性筆芯,沒有筆桿。她在廚房也放著一個本,有時正做著飯,想到一句話就寫下來,一頓飯做完了,一首詩也寫成了。
 
  韓仕梅從去年4月開始在短視頻平臺上發(fā)表詩歌,用的手機是兒子淘汰下來的,她以前用的是價值500元的手機,內(nèi)存很小,錄不了視頻。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發(fā)布了157個視頻。
 
  她的賬號有3492個粉絲,她關注了3042個人。粉絲多是像她一樣寫詩的普通人,他們以“詩友”相稱。他們用自拍照、路邊的野花、當?shù)氐拿麆俟袍E當做頭像,粉絲數(shù)量和關注數(shù)相近。點開他們的主頁,能看到冰凍的河流、河邊的枯草、在地里挖土的挖掘機、綠油油的莊稼地、齊整的麥穗、葡萄園、新蓋的磚房。
 
  岳懷蓮、李樹云都是這樣和韓仕梅認識的。李樹云和韓仕梅經(jīng)常互動,她是河北省廊坊市人,今年74歲了。她在大隊做了一輩子會計,寫“草書”寫習慣了。跟網(wǎng)友熟悉后,有人說看不清她寫的字,她就改變了風格,一筆一劃地寫。她身邊老擱著筆、紙和手機,睡覺的時候也放在床頭,為的是隨時給人評論。
 
  在詩友中,韓仕梅的粉絲量算是中上水平,李樹云有709個粉絲,而和韓仕梅同歲的岳懷蓮有1.4萬多粉絲了。她是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岳莊村人,兩個人加了微信,岳懷蓮對智能手機操作更熟練些,最近在教韓仕梅怎么制作美圖。
 
  沒有人制訂規(guī)則,但凌晨5點是一個合適的時間。接下來的一整天,岳懷蓮都不再有大塊的時間拿起手機,她要把發(fā)作品作為一天里的第一件事,以免詩友催促。李樹云睡眠時間比較少,凌晨4點半醒來是常事,看到不少詩友在5點發(fā),她也就這樣要求自己。在外工作的兒女們,逐漸把5點的這條動態(tài),當做母親的“報平安”。
 
  2
 
  互聯(lián)網(wǎng)之外,他們的生活和詩的交集不多。岳懷蓮從今年1月開始寫詩,但自認為寫得不好,很快打算放棄。一位任教40年的語文教師給她評論說:“你不能不寫,不但要寫,還要堅持,寫完以后用本子把自己的詩編寫成冊,抄錄下來,說不定以后你也是詩人。”她把這條評論截圖保存了。2月17日,這成了她認真寫詩的起點。
 
  對韓仕梅的另一個詩友——河南省安陽市滑縣的劉相省來說,寫詩的閥門則是在2013年打開的。當時他陪伴父親在縣醫(yī)院住院,從鄉(xiāng)下帶來零零碎碎的行李,他感覺到護士有些嫌棄、反感,心里不是滋味,又不知道該怎么辦,于是掂著筆,在醫(yī)院的清單紙背面,一口氣寫了20多首藏頭詩。
 
  山東省濟寧市的農(nóng)民王篤臣12歲時失去了父親,家里缺乏勞動力,年年欠生產(chǎn)隊糧款。每到春節(jié),他們總要跟著母親去鄰村上門乞討。他害怕狗,乞討時就躲在人家大門外。那些年,他看了形形色色的春聯(lián),喜歡上這種對仗工整的字句。
 
  他從小自卑、內(nèi)向,“不吱聲”,F(xiàn)在,“壓抑了快一輩子了,我個人也是發(fā)揮發(fā)揮,該說的說說吧。”4個閨女都長大后,王篤臣生出寫詩的愛好。
 
  岳懷蓮的前半生也是自卑和膽怯的。兒子小學時患病,需要多次做手術。丈夫只有小學三年級文化,連醫(yī)院科室的名字都認不清。岳懷蓮帶著兒子,縣城、唐山、北京,都走遍了,她過去沒出過遠門,每一次去看病都特別困難,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岳懷蓮生性敏感,她曾拍自己唱歌跳舞的視頻上傳短視頻平臺,但總是“躲躲藏藏”,去下地干活兒時,她把三腳架藏在三輪車座底下。在地里拍視頻,一旦有人經(jīng)過,她就立刻把設備藏起來。
 
  但在詩詞中,過往壓抑的東西仿佛全都消散了。
 
  王篤臣愛李白。他說,李白一輩子仕途不順,過的是流浪生活,“他的詩浪漫、豪邁”。
 
  他寫了600多首作品,大都是每天放羊途中的見聞。跟記者說話時,趕羊的鞭子掛在他脖子上,羊群在他腳邊吃草。他在詩里寫道,“腳踩地球頭頂天,風雨四季戰(zhàn)霜寒。”“問君能有何所懼,林間夫婦肩并肩。”
 
  王篤臣馬上60歲了,家里的地承包出去了,放羊是他和妻子的主要工作。每天下午2點他們出發(fā),沿河道來回走20里地,在傍晚時分回家。這條路線上的風景,王篤臣已經(jīng)太熟悉了。
 
  他用74首小詩,寫了春夏秋冬牧羊四部曲。春天是“堤外林間路,春來景色新。羊兒樹下過,調(diào)皮牧羊人。”夏天則用“半晴半雨半風云”來描述一天中天氣的幾度轉(zhuǎn)變。秋天,他又寫“深秋涼雨打桂花,羊兒欲吃響鞭打。要知桂花誰人載,荒郊野外有人家。”冬天,他看到“風吹水面起波浪,半邊粼光半邊冰”。 夏天晝長夜短,他總會帶著本和筆出來,在橋洞底下坐著寫詩,“比空調(diào)屋還涼快”。
 
  岳懷蓮也在詩詞里表現(xiàn)過以往少見的氣魄。4月13日,她發(fā)了一首名為“戀春”的詩,其中有一句是“春風沐柳結新籽,垂釣漁翁最先知”。用“新籽”來描述柳絮的早期狀態(tài),岳懷蓮從沒見人這樣寫過,發(fā)布這首作品前,她猶豫了很久,擔心被人笑話。
 
  她在那條動態(tài)里寫到,“我想了很多,自古詩人都在寫柳絮,我生在農(nóng)村,很清楚柳絮就是柳樹的種子,今天大膽創(chuàng)新一下,柳絮沒成熟前就寫成籽。”她眼前浮現(xiàn)的,是童年時經(jīng)歷一個柳絮飄揚的春天后,第二年在池塘邊密密麻麻長出的、一米多高的小柳樹。
 
  3
 
  把詩上傳到互聯(lián)網(wǎng)后,查看和回復評論對他們來說是一件重要的事。
 
  他們作品的評論區(qū)充滿贊美和鼓勵的話。韓仕梅最近的作品下,有人評論道“才友士梅點墨香,金榜題名換春裝。夏季臨前賞春末,三五成群賞花忙”。韓仕梅回復對方:“才華橫溢”“謝謝老師,留墨添香”。她整整齊齊碼上5個大拇指,4個“666”。
 
  這是他們自己的社交貨幣:“大拇指”“火”“666”以及“玫瑰”和“福”的表情。不管是什么,都要3個起步,連成一排。
 
  韓仕梅曾獨自坐在工廠宿舍里,用河南話向記者讀起她剛寫的詩:“我每天生活在陰暗潮濕的地方,你是一道道微弱的燭光,指引我前進的方向。”“你”是指鼓勵她的網(wǎng)友們,“陰暗潮濕的地方”,是形容自己的家。“討厭這種生活,討厭現(xiàn)在這個家庭。”說到這個,她又要流眼淚了。
 
  丈夫不希望她寫詩、結識網(wǎng)友、接受采訪。在一次接受采訪時,韓仕梅的丈夫突然掛斷了記者的電話,還過去捂住她的嘴。韓仕梅說,今年正月初六,丈夫還曾突然揪著她的衣領,把她摁倒在床上,說“我都不知道你整天在干啥”。
 
  有一次,丈夫說她“不要臉”,她傷心地喝了半斤52度的白酒。第二天早晨6點,她掙扎著起來去廠里,四肢癱軟,不斷嘔吐,后來喝葡萄糖緩了過來。說起這件事,韓仕梅說,“我早就該死了,我活著是個無用之才。感覺自己廢了,沒有啥意義了。”
 
20歲左右,她也這樣大醉過一場。當時她為了反抗這門親事,找來父親的白酒喝,“哭啊哭”,“就是不想醒過來”。母親怕她死了,說“要不算了,我們給(親事)退了”。但韓仕梅反倒弱下來,她知道親事退不了,家里房子已經(jīng)蓋了,花了一部分彩禮錢,弟弟只比她小3歲,馬上要說媳婦。
   
  村里曾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勸她,婚姻也就幾十年就了結了。那一刻她決定忍耐、認命。
 
  作為這個家的支柱,她不光要賺錢,還要照顧老小。掃地、洗衣、做飯,丈夫什么都不干。拌嘴了,她放下他的衣服不洗,他就會把衣服放一個月,直到“長毛了”,還是她上手。最累的時候一天她睡三四個小時,瘦得只有80多斤。
 
  韓仕梅讀書時是班里的“起歌委員”,每天上課前帶大家唱歌,唱得最多的是《在希望的田野上》,F(xiàn)在,她的家門口,有金黃的油菜花地,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但在韓仕梅眼中,“到處都是一片黃土”。
 
  結婚后,她沒再正兒八經(jīng)唱過歌了,只是偶爾“不開心了,自己吼兩句”。有人在她會拘束,唱不出來?吹皆娪寻l(fā)布的一張籠中鳥的圖片,她寫下評論:“誰人能懂囚鳥哭,歲月載人兩鬢霜”“我也像那樣被家庭困住了”。
 
  韓仕梅和她的詩友們在生活中有著不同程度的孤獨。劉相省身邊,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知道他在網(wǎng)上寫詩的事。岳懷蓮的丈夫知道她寫詩,但他每天早出晚歸地在工地上干活,從來不看。
 
  每天,岳懷蓮都自己待在家里,為了不耽誤丈夫在工地上的活兒,她幾乎承包家里所有勞動。她身高只有1.5米,秋收時,她每天頂著露水出發(fā),掰玉米,放秸稈,“一天至少能收一畝半”。
 
  岳懷蓮的兒子在縣醫(yī)院工作,愛好文藝,會參加一些文藝工作。她有次提到,“能不能拿著詩,找人看能不能發(fā)表”。兒子平日孝順、體貼,但這次表示了反對:“媽,咱又不是真的詩人,萬一人家看不上怎么辦?”
 
  岳懷蓮的詩句總在描寫小橋流水的江南風景,但她從未去過南方,很多句子都是她看著網(wǎng)絡圖片寫出來的。他們中間流傳著這種看圖寫詩的方法,圖片來源于美圖軟件、瀏覽器的搜索框,或自己的相冊。
 
  如果圖中有荒草環(huán)繞的亭臺,就寫“小亭寂靜無一人,荒草隨風掩徑門。似曾與君此中坐,說地談天情也真”。她從未見過這個小亭,也沒曾與什么人“說地談天”。結婚之前她沒有談過戀愛。這些都來自她的想象。
 
  李樹云也沒見過什么稀奇的風景,她年輕時候,風風火火地干活兒和算賬,騎著自行車就飛,很少有停下來的時候,F(xiàn)在她74歲了,當了30年隊里的會計,養(yǎng)大了5個閨女。去年老伴去世后,她不再種田,把家里的地承包了出去。如今,她一個人住在這個四四方方的寬敞院落里。
 
  一個四層簡易書架上,擺著女兒們給她買的十幾本書、筆墨紙硯。李樹云每天就獨自坐在這個書架前,抄抄詩,寫寫詩。她在詩中寄托自己對丈夫的思念:“淚眼朦朧車不見,大院空空淚洗面。君去樓空屋難進,問月與君可團圓。”
 
  這樣的話,她不會對孩子們說,只寫進詩里。
 
  4
 
  今年,韓仕梅覺得實在被家庭壓得喘不過氣了。兒子在今年年初結婚,但這門花了30多萬元彩禮的婚姻很快失敗了,韓仕梅又背負上為兒子下一次婚姻準備彩禮的擔子,這擊垮了她的心理防線:“我太累了。”她甚至因此想到跳河。韓仕梅的家在公路附近,離村莊有500多米,但是她很少回村里轉(zhuǎn)悠,因為兒子離婚的事讓她“感到自卑”。
 
  她的婚姻也讓她感到壓抑,“暗無天日”。兒子結婚前,她曾經(jīng)對丈夫提出離婚,但被丈夫以“兒子結婚后再離”搪塞。如今兒子離婚了,她也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家庭。她在微博上聯(lián)系到一個年輕的律師,離婚案將在5月19日開庭。知道這件事,丈夫哭了。一提到離婚,韓仕梅的丈夫就哭。她說,“你哭也沒用。”
 
  韓仕梅覺得,離婚和她寫詩“沒有半毛錢關系”,但寫詩確實給韓仕梅帶來無限的快樂,拿起筆,或者筆芯,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了。“有時候?qū)懽约簝?nèi)心的感受,有的時候是瞎編的,是一種期盼,一種渴望。”
 
  去年12月,她寫了一首《覺醒》:“我已不在(再)沉睡,海浪將我擁起。我奮力走出霧霾,看到清晨的暖陽。”她解釋說,“我以后不再懵懵懂懂地過了。”
 
  結婚后的十幾年里,韓仕梅成天做著同一個夢。夢中,她和很多同學一同坐在教室里,忙活著寫作業(yè),手里的筆不停,心里想“下一年就要考大學了”。
 
  那個夢在孩子長到十幾歲時的某一天不再出現(xiàn)了。讀書時她在班里擔任學習委員,成績穩(wěn)定在前三名,每次考試都拿獎。如果有機會上高中,她覺得自己“百分之百”能考上大學,而上了大學,“有可能成為一名了不起的詩人”。但如今,提起對未來的規(guī)劃,除了離開丈夫,她想得最多的,是多賺錢,給兒子下一次結婚攢上彩禮。
 
  她從未因為出名而覺得自己真算是什么詩人。看到有人評論她說“用詞不當”,她說“謝謝老師指點,我都是胡編亂造的”。廠里有人夸她會寫詩時,她總會說“我胡亂編嘛,順口溜而已”。
 
  曾有一個在北京做圖書編輯的淅川縣的女孩聯(lián)系她,說想談談出書的事,她們加了微信,就沒了下文。“她也沒吭,我也沒問。”韓仕梅覺得自己寫的詩出不了書,雖然她有這樣的夢想。弟弟前幾天給她打電話,嫌她愛折騰,“都四五十的人了,成天找那記者來干啥”。
 
  現(xiàn)實生活中,劉相省的家庭五口人里有4個都享受低保,他們?nèi)ツ瓴琶撠。劉相省熟讀《易經(jīng)》,空閑時喜歡給人算卦,他相信自己經(jīng)歷的很多不如意,都是命運使然:“一世為人要明世,因為人與人不同”“自幼立志賽青松,可嘆命運不順通”。他回避掉“沒有把握住哪次機會”的問題,用“沒有用的”解釋人生的種種選擇。
 
  岳懷蓮也說,她“看淡了生活,所有的不如意都當做了上天的安排”。對她來說,未來應該也會如此平凡下去。但是,燒大炕的時候、打苞米的時候、端著草去喂牛的時候,一些字句會突然冒出來。她會趕緊把草放下,把想到的詩句發(fā)在自己另一個微信號上,小心保存著。
 
  看起來那樣認命的劉相省,曾在作品里“斗膽問仙”:“雖然奔波在農(nóng)田,斗膽笑問李杜仙。你們距今有千年,是否農(nóng)民該平凡?”
 
來源:中國青年報
作者:郭玉潔

責任編輯: 任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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