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拍我,我憋鏡頭。”
“我這鏡頭萬年牢,憋不了。”
“那你照后腦勺吧!”
“后腦勺也不錯……”
邵玉珍左手端著DV機架在胸前,把村口的村民閑談一一收錄。
村里人的話題是多樣的,從田里的活計到端午的安排,圍繞“超市的葦葉是六塊還是六塊五”,一群人可以聊得很起勁。但這些話題也是狹窄的,來來回回離不開“沙子營村”。
邵玉珍今年71歲,自2005年開始拿攝像機拍攝《我拍我的村子》系列紀錄片,收錄她生活的村子里的種種。獨立紀錄片作者吳文光評價,“DV(攝像機)真的已經(jīng)像她身上的一個器官。她的作品,讓我們看到了最真實的農(nóng)民。”
步入老年之際,邵玉珍原想為孩子獻出自己的余力,千方百計想給他們幫忙、帶孩子,像這片土地上大多數(shù)女人一樣。但她發(fā)現(xiàn)自己越幫越忙,在子女身上已經(jīng)沒有發(fā)揮作用的余地。
“那我該做什么呢?該怎么過好我這屈指可數(shù)的歲月呢?”她選擇拿起攝像機。
邵玉珍拍攝村里的老人
傍晚,邵玉珍與村民在路上閑聊
“這黑咕隆咚的怎么讓人家看呢?”
“恭喜你呀,你入選了。”接到《大眾DV》雜志社電話那天,邵玉珍正在地里忙著收白薯。那是2005年10月,秋收時節(jié),55歲的邵玉珍陷入糾結(jié)。
她是北京市順義區(qū)沙子營人,大半輩子辛苦種田,拉扯孩子,像莊稼一樣扎根在土里,毫不起眼。變化發(fā)生在接到電話兩周前,侄女吳硯華來家串門,她在《大眾DV》雜志社工作,邀請邵玉珍參加“村民影像計劃”。
2005年,中國民政部與歐盟合作開展了“中國-歐盟村務管理培訓項目”,獨立紀錄片作者吳文光擔任總策劃的“村民自治影像計劃”是其中的項目之一。這個項目面向全國征選10位村民,經(jīng)過拍攝技術(shù)培訓后,讓他們拿著DV回自己村拍片。
當時,邵玉珍還分不清什么是照相機、什么是DV機。她的日常生活圍繞家和田地兩點一線,難得走出沙子營的半徑,甚至很少去順義城區(qū),唯一一次離開北京是全家人去北戴河游玩。
“您怕啥?您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再不出去,想想您還有機會嗎?”吳硯華的“出去”二字,打動了邵玉珍,她報名了。
得知入選,邵玉珍的心再次不平靜。“再活幾年該鉆煙筒了,還瞎折騰啥?”她又想,“這事要是早幾年發(fā)生該多好啊,那時還年輕一些,F(xiàn)在眼都花了,看字都不清楚,模模糊糊的,要是去了,還得去配副眼鏡。”
最初加入“村民影像計劃”時,邵玉珍不習慣。第一次活動,大家圍繞“村民自治”展開討論。
邵玉珍生于1950年,1966年中學畢業(yè)回鄉(xiāng)務農(nóng),后嫁人生子。
參加“村民影像計劃”培訓的第一天晚上放映《大柵欄》,是關(guān)于拆遷的片子?赐旰,大家一起討論,不少人發(fā)出感慨,同情作者的遭遇。邵玉珍卻說:這人怎么這么刁?拆遷還不是好事?
在場的很多人都笑了,邵玉珍覺得尷尬。她判斷的標準來自個人具體的生活感受:有個親戚住順義的龍山,2002年機場擴建,周邊3個村子拆遷,每家的補償款都在百萬左右。她不能理解片中主人公的對抗情緒。帶著這樣的困惑,她開始了自己的“DV生涯”。
“村民影像計劃”的第二次活動,10個村民都到了,其中兩人不需要剪輯師,剩下的8人唯獨邵玉珍沒有配備剪輯師。手上拿著活動安排表,邵玉珍正發(fā)呆,吳文光從她手里抽走了這張表。她沒有完成作業(yè)——既沒有拍攝的主題,也沒有合格的內(nèi)容。
這次參加活動,邵玉珍是硬著頭皮來的。前一天吳文光給她電話,“你還是來吧,來了我們再想辦法,順便給食堂帶點白菜來。”邵玉珍覺得自己的作用甚至不如白菜。
邵玉珍遲遲拍不出片的局面是被孩子們打開的。她拿著攝像機在村子里亂拍,一群小孩爭著在鏡頭前表現(xiàn),這被收入成片。村民張連珍碰見她,不知道DV是什么玩意兒,跟她一問一答也被錄入鏡頭。
還有村里兩口子吵架的素材,后來負責剪輯的馬老師認為很好。邵玉珍疑問:“這黑咕隆咚的怎么讓人家看呢?”
馬老師回答:“我有辦法,這很生動。你以為外國人想看你中國的飛機、汽車嗎?”
拍攝了一個月,《我拍我的村子》在青年導演的協(xié)助下剪輯完成。觀片的時候,大家看邵玉珍的片子經(jīng)常爆笑。“丟丑了,讓人家笑話了,”邵玉珍不好意思。
吳文光卻給出了很高評價:“邵大姐的片子是拍得最棒的,DV真的已經(jīng)像她身上的一個器官。這一點最高的導演都做不到。她的作品,讓我們看到了最真實的農(nóng)民。”
到2006年4月,邵玉珍已經(jīng)拍完了25盤磁帶,在短片作品《我拍我的村子》之后,目前,她共完成7部長片(2006-2010年的五部《我的村子》,以及《我的村子2017》和《我的村子2020》)。
她在日記中記錄了這些片子誕生的故事。好幾次,收到吳文光的活動通知,邵玉珍發(fā)愁于農(nóng)活兒,并發(fā)出嗔怪似的抱怨,“這次(活動)特別急,明天報到。今天要找人種花生,大概得兩天。瓜秧也亂了。還要整蒙家墳的白薯地。”
拍攝村民自治的過程并不順利。邵玉珍覺得村干部在暗中使絆,因為有些村頭閑聊的鏡頭中說了“村里不好的話”。
2012年,邵玉珍受邀給村里拍文藝節(jié)目,本來村里是支持的。每一個參加演出的人可以得到200塊錢,但邵玉珍沒有。
有人為邵玉珍鳴不平。邵玉珍說,算了。“他們用這個眼里扎棒子(讓人不痛快)給我一個下馬威,想要用我讓我拍,可是呢還反對我拍,”邵玉珍覺得自己不被尊重。后來她自己出錢把視頻在電腦上刻錄成光盤,給所有的演員一人一份。
兩個玉珍
邵玉珍的微信頭像是張全家福,三代九人,其樂融融。照片拍攝于2017年國慶節(jié),邵玉珍片子的放映現(xiàn)場。生活中的邵玉珍和拍紀錄片的邵玉珍是兩個人。
到了做奶奶的年紀,對于拍紀錄片這件事,一大家子的態(tài)度是不同的。邵玉珍有一兒一女,都已經(jīng)結(jié)婚。兒子得知“村民影像計劃”后,從網(wǎng)上下載文件,送母親參加培訓。邵玉珍的第一臺電腦就是兒子的舊電腦,后來幾次更換電腦,也都是兒子買的。
兒媳婦的態(tài)度則是微妙的。“兒媳婦嫉妒我,我越好,她越嫉妒,”邵玉珍曾經(jīng)寫下,“感謝兒媳婦對我的不信任,她不愿讓我?guī)Ш⒆樱也庞泄Ψ虺鰢糜巍?rdquo;
在這里,婆媳相處是一場漫長的戰(zhàn)役。邵玉珍把結(jié)婚當作“認命”的轉(zhuǎn)折點,那年她25歲,念書和務工的路都走不通,無法吃上商品糧,只能在鄰村找個人,嫁了;楹髴言,當孩子還在肚子里的時候,邵玉珍心里就認定是個男孩,在心里起好了名字,叫張浩鵬。“鵬”是“飛翔”的意思,邵玉珍希望孩子能飛出去,自由,代替自己完成夢想。“他將來就是清華大學的學生,”她想著。
邵玉珍把一切寄托在兒子身上。直到兒子結(jié)婚后,有了小家庭,她覺得兒子變了。邵玉珍和媳婦的關(guān)系不好,尤其是拍紀錄片以來。婆媳相處中,兒媳從不叫“媽”,都是“他奶”、“你奶奶”的叫法。談到兒媳時,邵玉珍用了“征服”的字眼,“她硬要征服我們家,要當這個家。”
為了看孫子,邵玉珍住到兒子家。有次早上,邵玉珍把被罩拆下來想洗。兒媳說,“您弄這干什么?”邵玉珍說,“洗洗,臟了。”
“不洗,明天再洗。”
“我都拆下來了。”
“不行,這家我做主,不愛待著就走。”
聽完這話,邵玉珍下樓就走。到家后,兒子追過來,沒說別的,“媽,我餓了,您給我做飯。”邵玉珍給他炒了碗飯,炒飯的時候眼淚吧嗒吧嗒掉,但不敢當著兒子面。
從那以后,她再也沒去過兒子家。不過,漫長的對抗迎來終點。當邵玉珍后來把更多精力放在拍片上之后,慢慢地,兩人關(guān)系沒那么緊張,才有了那張全家福。
對邵玉珍來說那是一次驚喜,她沒想到全家人能聚齊。眼下,新的生育政策來了,如果兒子兒媳有了二胎、三胎,需要人看孩子,邵玉珍說,“需要我,我就去。”她把這當作一種責任與義務,侍候孩子和侍候莊稼一樣,是本分。
但她還是想要有空間和自由。在兒子家看孩子,邵玉珍經(jīng)常覺得不自在,不想待在那里。有一次,她感冒,怕傳染給孩子,就告訴兒媳婦,“獲批”回家。
坐上了回家的公交,她惦記著草場地5月藝術(shù)節(jié),家沒回,直接到了草場地去剪片子。在草場地,年輕人叫她“邵老師”,她覺得自己是受尊重的,是自由的。她說那是“回到”草場地。
邵玉珍與丈夫在家中客廳
“DV已經(jīng)像她身上的一個器官”
《我的村子2006》是邵玉珍的第二部作品,這是一部長達80分鐘的紀錄片。邵玉珍打開播放器,帶本刊記者從頭到尾重溫這部片子,結(jié)婚典禮、文藝演出、村頭閑聊……無數(shù)取材于沙子營的點滴片段組成這部作品,這是她一貫的風格。
看影片的房間是兒子的,桌上桌下都摞著光碟,一邊是電腦,另一邊是錄像播放器,儼然是個獨立工作間。這間屋子曾經(jīng)住過來訪的記者、采風的學生,對于想了解拍攝DV故事的人們,邵玉珍從不吝惜她的熱情與坦誠,愿意向來訪者展示她的生活。
她把寫實感融入拍攝。日子久了,村里人都習慣了沙子營里拍片的女人——邵玉珍,“村民都是直視我的鏡頭的。實際上他們不是對著鏡頭說話,是對我說話。”
邵玉珍拍過一個短片《金霞的一天》。金霞是從河北嫁到沙子營的,上有八十多歲的多病公婆,下有兒女需要照顧,日子過得緊張。
但金霞每次見到邵玉珍手里的相機都要留個影,平時也很積極參加村里文藝隊演出。邵玉珍起初納悶,金霞怎么有那么強的表現(xiàn)欲。
在《金霞的一天》中,金霞在家包粽子,干活之前仔細化妝,把自己打扮一番;找來鄰居的一個姐妹,在家里放音樂,她們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她身上也照出了我的影子,”邵玉珍回憶,自己每當和年輕人坐在一起交流討論時,啥都不懂,啥都不會,和金霞一樣尷尬,但自己也堅持下來了,“人的心里都有一種‘不甘’,人活著是有他的追求的。”
談起沙子營的女人們,邵玉珍的話說不完。她見過不少能干、要強的女人,多是被子女拖累,“思維和意識上,一輩子是子女的奴隸”。邵玉珍形容她們是“身上的枷鎖沒有卸掉”,這是常態(tài)。她選擇拿起DV,記錄這正在發(fā)生的一切。
家里修暖氣的師傅是鄰村張家務村的,看了邵玉珍的片子,向她講述自己的遭遇。小伙子一家四口,他、媳婦和一兒一女,日子本來過得紅火,因為一次車禍徹底改變。有一年冬天的早上,他媳婦出車禍,大腿骨折。為治病,他家花盡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了一屁股債。媳婦癱瘓在床,他要照顧媳婦,兩個孩子還得上學......
“咳!人活著真難呢!”邵玉珍感嘆,她同情他,卻幫不了他,“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記錄。我征求了他的意見,把他說的話錄了下來。”
在拿起DV前,邵玉珍不愿意參加同學聚會,覺得這些年過得不如同學好,沒有信心。但有了DV,她渴望見到同學們,“我感覺到我的使命來了,我要記錄下這難得的見面機會。”
邵玉珍是1966年中學畢業(yè)。她記得初三班主任宋鶴玲老師,是4個孩子的母親,待學生如子女一樣,非常疼愛。
聚會再見,邵玉珍用DV記錄下一切。宋老師鼓勵她繼續(xù)拍下去。邵玉珍想讓老師多了解自己做的事,回家找了這幾年的光盤,拿去送給宋老師看。宋老師那時家里沒有DVD播放機,為了看光盤,她女兒特意給她買了一個DVD機。
她想把時間放在DV記錄上。她用DV記錄了侄子小亮的孩子滿月,現(xiàn)在這孩子已經(jīng)上初中了;張書英二嬸健康地坐在孩子滿月酒席前,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因肺癌去世七八年——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癥,沒有去醫(yī)院,硬熬著,半年以后死去;還有一個大嬸最后的影像,拍完不久大嬸因為一些事想不開尋了短見。
“我留下了她們一個鏡頭,我覺得自己也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邵玉珍希望把生活里的人和事、原生態(tài)的東西呈現(xiàn)在片子里。
精神生活是豐富的
拍攝紀錄片多年,邵玉珍去過很多高校,也曾遠赴比利時等地交流,但她依然保持著原先的習慣。她從不化妝,短發(fā),時常下地干活導致皮膚黝黑,和身邊其他農(nóng)民相比,“只不過比他們多了個DV。”
邵玉珍曾在郵件中寫道:
“我們生活在這渾沌的世界,焦慮、不安和無奈時時困擾著我,我腦子經(jīng)常處于亂麻一團的狀態(tài),我縷(捋)順這團亂麻的愿望非常強烈,總也拽不出個頭,沒辦法,只好作罷,不想了。我不想把自己隱藏起來,只是我的文字表達能力實在有限,我怕我說出來的話會讓人家笑掉大牙,與其因用詞不當造成尷尬,不如簡簡單單地說兩句算了。這是我的真實想法……”
后來,她在日記中補充道,那是獨力發(fā)出的第一封郵件,“寫這幾個字我花了6塊錢的上網(wǎng)費。”
拍攝短片,邵玉珍是為了把農(nóng)民的生活給大家看看。她以農(nóng)民的身份拍攝周遭,沒有對鏡頭的躲閃,更多是有問有答的共情,“只有我們的生活是我們的優(yōu)勢,我就認為我們應當站在這個位置上,不能離開這個位置。你把你自己跳過去,你就出不來好東西,因為你比不了人家。就是你自己的生活是誰也占有不了的。”
提到邵玉珍,吳文光的評價是“最本分,最不想出格的”。在他看來,“村民影像計劃”不是想把這些村民培養(yǎng)成會拍記錄片的人,或者電視臺的記者。“人草木一生,就那么幾十年,用影像記錄下來,這就是最實在的。通過這些把他們的聲音、他們的情感表現(xiàn)出來,但它不會要轟動社會,或影響什么。”
“但作為一個歷史,一個見證……它的影響就大了。我們不是試圖去改變周圍什么,但恰恰大家在記錄中自己改變了。不管拍什么,都要把自己放進去,這片子就有意義。”吳文光介紹。
片子也會面臨來自“專業(yè)”派的意見。同為參與這一計劃的村民王偉曾經(jīng)說:“‘專業(yè)’這詞跟我不搭調(diào),我第一是喂雞,閑著沒事就打牌,再沒事無聊了我才拍這個東西,有打牌的我就不拍這東西。”
邵玉珍稱之為“賭氣”。“專業(yè)派”不喜歡就直說,而她自己根本也沒指望靠這個養(yǎng)活自己,“玩兒一把就挺好了,說實在的,那些專業(yè)人員說的話我們聽了似懂非懂。”
邵玉珍把拍攝的錄影帶編號歸檔
拿起DV之后,邵玉珍感覺自己的生活比身邊的人豐富了。打牌、遛彎、東家長西家短,這是村里人普遍的晚年生活,邵玉珍不愿意,覺得這是一種重復,和年輕時割麥子、掰玉米的重復是一樣的。
中學畢業(yè)后,她響應號召,返鄉(xiāng)務農(nóng),從書桌到土地,她至今記得當時的沖擊。一望無際的玉米,比人高,淹沒著邵玉珍,小蟲子往身上爬,玉米須往頭上掉,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沒有盼頭,日復一日。”
返鄉(xiāng)務農(nóng)后,她趕不上一直在土地里摸爬滾打的同齡人做活兒快,也沒力氣,曾經(jīng)想過逃離,卻沒地方去,從地里逃到家里,面對的是幼年的弟弟和老人,等著工分換糧食。
時間長了就麻木了,心里邊兒的火一點一點熄掉了。兒子取名“浩鵬”,女兒取名“鵬騰”,邵玉珍把“飛起來”的渴望放在孩子身上。
如今,邵玉珍也感覺飛起來了,DV帶她去了很多地方。也有很多媒體報道她,曾有個標題是“55歲農(nóng)家女想拍紀錄片”,看著這個標題,邵玉珍心里泛起一種被人嘲笑的感覺,但也堅定了拍下去的決心。
和媒體打了不少交道后,她總結(jié)出一個經(jīng)驗:“凡是乘公交車來找的,都給了我個滿意的印象,這樣的記者對我是尊重的,是愿意認真聽我說的,我和他們是平等的。而那些開著上檔次的小臥車、扛著大機器、被人前呼后擁而來的記者,我看他們就煩,他們根本不想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會憑他們的那套程序,指手畫腳地指揮我做他們的演員,更讓我不能容忍的是,他們對我的居高臨下,一旦他們的任務完成了,就再也不會理我了。”
采訪接近尾聲,邵玉珍騎上了車子。她腿腳不好,傍晚習慣騎車鍛煉身體。盛夏時分,沙子營的西瓜熟了,靜靜趴在田里,時不時有風吹過,邵玉珍覺得此刻挺舒服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感謝吳文光先生對本文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