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這枚胚胎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孩子,為兩家人“留一個后”,4位失獨老人請律師打官司、尋找各種代孕機構,想盡了一切辦法。
▲車禍身亡留受精胚胎,4失獨老人找海外代孕終產(chǎn)子。新京報動新聞出品
江蘇宜興的一座墓園內,有沈杰、劉曦夫婦的墓地。兩人的墓碑去年才立好,碑上空著一行字的位置。那是為他們的兒子甜甜留的。
“等(甜甜的)牙齒長齊了,名字就可以刻上去了。”沈杰的父親沈新南說。
沈杰、劉曦都是家中的獨生孩子。2013年3月20日,一場車禍奪走了二人的生命。
車禍發(fā)生時,甜甜還是一枚體外受精胚胎,被冷凍在攝氏零下196度的液氮罐里。為了讓這枚胚胎變成一個活生生的孩子,為兩家人“留一個后”,4位失獨老人請律師打官司、尋找各種代孕機構,想盡了一切辦法。
根據(jù)2001年衛(wèi)生部(現(xiàn)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的管理辦法》,對胚胎到底是屬于生命還是屬于物沒有明確規(guī)定。此外,如何讓老人們獲得胚胎的監(jiān)護、處置權,如何將受精胚胎變成一個生命,如何送四枚胚胎出國代孕,如何讓代孕的孩子成功回國等等,這些問題對律師、代孕機構和老人們來說,都是新的嘗試。
2017年12月9日,甜甜被一名28歲的老撾籍代孕媽媽帶到這個世界,淺淺的眉毛,深深的酒窩。
“就會笑。”從甜甜身上,劉曦的母親胡杏仙看到了女兒的影子:“眼睛像我女兒,但還是像他爸爸多一點。”
▲2017年12月,劉保君和同事去廣州看望剛出生的甜甜,圖中還有甜甜外婆和奶奶。受訪者供圖
“沒有醫(yī)院敢接收受精胚胎”
胡杏仙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受精胚胎時的情景:一根筷子長的玻璃導管,里面充滿白色的霧氣,“什么也看不見”。由沈杰的精子、劉曦的卵子結合而成的受精胚胎,就藏在這團白霧里。
從這枚受精胚胎形成開始,它就保存在南京市鼓樓醫(yī)院——沈杰、劉曦進行體外受精-胚胎移植手術的醫(yī)院。二人過世后,4位老人打了近一年的官司獲得了胚胎的監(jiān)管權、處置權。他們要把胚胎從醫(yī)院里取出來。
2014年9月,沈新南剛一拿到法院判決就迫不及待地來到鼓樓醫(yī)院。他以為,有判決在手,取出胚胎再無障礙。
但鼓樓醫(yī)院給沈新南開出兩個條件:一是要讓當?shù)胤ㄔ簣?zhí)行庭的人一起來;二是胚胎只能由醫(yī)院轉給醫(yī)院,不能轉給個人,所以需要另一家醫(yī)院開出接收證明。
為此,新京報記者今年3月找到了鼓樓醫(yī)院生殖醫(yī)學中心副主任王玢,她拒絕回應此事。
在宜興,沈新南是個小有名氣的商人,人脈也廣。但找到一家醫(yī)院開出接收受精胚胎的證明,還是把他難倒了。因為彼時,沈杰、劉曦均已去世,無法進行胚胎移植手術,而代孕在中國是違法的,沒有醫(yī)院敢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為了繞過接收證明,僅2015年,沈新南就從宜興往南京跑了30多次,但根本沒用,“醫(yī)院的大領導見不上面,小領導又做不了主”。
一次,有個朋友向沈新南介紹了一個人,那人稱可以托關系把胚胎拿出來。沈新南沒多想,塞了錢,送了禮。那之后,那個人的電話打不通了。
直到2016年6月,沈新南才在一家代孕機構的幫助下,從老撾的一家醫(yī)院里開出了這份證明。他和代孕機構還分別購買了液氮存儲罐,以保證胚胎始終處在攝氏零下196度的液氮環(huán)境里。
2016年12月20日,4位老人、2名代孕機構員工、3名宜興法院執(zhí)行庭的工作人員一起來到鼓樓醫(yī)院。醫(yī)院實驗室的人拿著液氮罐走進會議室,只用了十幾秒,就把盛有受精胚胎的導管取出,迅速插入沈新南等人帶來的進口液氮罐。
▲2016年12月沈新南去南京鼓樓醫(yī)院拿胚胎時,裝胚胎的液氮罐。受訪者供圖
曾打官司討回兒女受精胚胎
說起5年前的意外,胡杏仙仍會落淚。
彼時,沈杰、劉曦結婚兩年,一直沒有孩子。在沈新南的經(jīng)濟支持下,小兩口在南京市鼓樓醫(yī)院嘗試體外受精-胚胎移植技術。13枚胚胎中,醫(yī)院冷凍了4枚,預計胚胎移植手術時間為2013年3月25日。
▲醫(yī)院里用于轉移受精胚胎的導管。受訪者供圖
意想不到的是,手術前5天夫婦二人突遇車禍,不幸離世。由于事發(fā)時沒有目擊者,事發(fā)路段沒有監(jiān)控攝像頭,事故原因至今不明。
幾個月內,沈新南夫婦一共暴瘦了近60斤。沈新南還曾帶著妻子邵玉妹去醫(yī)院檢查身體,想要再生一個。但邵玉妹“身體一下子垮掉了”。50多歲的人,吃中藥,看醫(yī)生,嘗試過各種辦法均無果。
對老人們來說,鼓樓醫(yī)院里冷凍著的4枚受精胚胎是他們唯一的安慰。他們要把胚胎取出來。
當時,中國尚沒有男女雙方均離世,雙方父母向醫(yī)院討要受精胚胎的司法案例;衛(wèi)生部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也只是禁止了胚胎買賣,禁止了國內醫(yī)療機構、醫(yī)務人員實施代孕技術;但對于未移植的胚胎如何處置,未做規(guī)定。
沈新南不知道怎么才能把這條路走通。他請來了律師李云(化名)。
在李云提議下,兩家老人商量后,2013年11月,沈新南夫婦將胡杏仙夫婦告上法庭。
“起訴醫(yī)院風險太大了。”多年后,沈新南向新京報記者解釋,被告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胚胎從醫(yī)院里拿出來。
一審時,宜興法院將南京市鼓樓醫(yī)院追加為第三人。經(jīng)審理,法庭認為“受精胚胎為具有發(fā)展為生命的潛能、含有未來生命特征的特殊之物,不能像一般之物一樣任意轉讓或繼承,故其不能成為繼承的標的”,并駁回了沈新南夫婦的訴訟請求。
但在無錫市中級法院二審時,法庭充分考慮了倫理和情感因素,認為沈杰、劉曦遺留下來的胚胎是“雙方家族血脈的唯一載體,承載著哀思寄托、精神慰藉、情感撫慰等人格利益”。因此,胚胎由雙方父母監(jiān)管和處置,既合乎人倫,又可減輕其喪失子女之痛楚。
4位老人面臨的代孕困境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老沈想把胚胎拿出來做什么,他肯定是要傳宗接代的。”李云說。
但在中國,代孕被明確禁止。
2001年,衛(wèi)生部出臺《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規(guī)定:“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的應用應當在醫(yī)療機構中進行,以醫(yī)療為目的,并符合國家計劃生育政策、倫理原則和有關法律規(guī)定”、“醫(yī)療機構和醫(yī)務人員不得實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術”。
而代孕是否違法,在法律界也有爭議。
“迄今為止,我國法律和行政法規(guī)并沒有對代孕做出明確的禁止性規(guī)定。”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楊立新告訴新京報記者,而原衛(wèi)生部的規(guī)定只是行政規(guī)章,不具有限制人民權利的效力,不能作為禁止代孕的法律依據(jù)。
2014年8月,沈新南等人成了東方衛(wèi)視《東方直播室》的節(jié)目嘉賓。胡杏仙當場詢問主持人,“拿到胚胎,當然是想政府能給我們這個特殊的家庭一個特殊的照顧。”
所謂“照顧”,就是指代孕。當時,胡杏仙的侄女、外甥女等親屬曾表示,愿意為其代孕。但上海市衛(wèi)生法學研究會副秘書長徐青松當即表示,“為了保護后代原則,不允許代孕,不允許這個情況出現(xiàn)。”
2015年4月至12月底,國家衛(wèi)生計生委等12個部門曾聯(lián)合制定方案,在全國范圍內開展打擊代孕專項行動。這次專項行動工作下發(fā)的文件中表示,打擊代孕是為了凈化人類輔助生殖技術服務環(huán)境,維護正常的生育秩序,切實維護人民群眾健康權益和落實計劃生育基本國策。
自己無法再生育,親屬志愿代孕又不可行。無可奈何之下,老人們將目光投向了明處的、暗處的各種代孕機構。
某海外代孕機構負責人劉保君第一次見沈新南時,沈在不停地抽煙。那是2016年6月,梅雨季,他們在上海的一家茶館里初次見面。沈新南手上的煙還沒熄滅,立刻點上另一根,眼里滿是焦慮和懷疑。
在劉保君之前,沈新南接觸了幾十家代孕機構。僅上海一地,他至少認識30家。
從打官司時起,各種國內地下代孕機構便蜂擁而至。他們承諾,可以通過非正式途徑和醫(yī)院協(xié)商拿回胚胎,但都沒成功。為此,沈新南還被騙了不少錢。
等到胚胎拿出來,需要找人代孕時,這些機構又退縮了。“代孕成功率一般只有50%左右。他們都怕?lián)L險,畢竟只有4個胚胎,萬一失敗了怎么辦?”沈新南也不放心,畢竟在國內醫(yī)療機構代孕是被禁止的。
還有一些機構,聲稱可以去海外代孕,比如去美國、烏克蘭、俄羅斯以及部分東南亞國家。在這些國家和地區(qū),代孕是合法的。
這些海外代孕機構打著免費代孕的旗號找上門。沈新南雖對“免費”二字心生警覺,卻不甘心放棄代孕的機會,接觸了其中一家。
2016年初,沈新南受一家赴美代孕公司之邀來到上海。剛一到,公司負責人就說第二天要召開媒體發(fā)布會,幫他眾籌代孕費用。沈新南被“嚇到了”,偷偷買了車票第二天一早便返回宜興。
與劉保君見面時,沈新南已經(jīng)聽了許多代孕培訓課程,成了半個專家。劉自稱是中國最早從事代孕行業(yè)的人,懂技術,在一些東南亞國家有過不少成功案例。
從能否開出醫(yī)院接收胚胎的證明、如何保證液氮環(huán)境,到怎樣解凍胚胎、怎樣進行移植手術,兩人談了3個多小時,大部分時間是劉保君在回答沈新南的問題。劉保君還看了4枚受精胚胎的相關醫(yī)院文件和資料,感覺胚胎質量、分裂冷凍情況相對較好,“(代孕)成功率比較大”。
經(jīng)過協(xié)商,劉保君決定以成本價為沈家代孕,“代媽20萬,一年生活費10萬”,做不成,不收錢。
此后,雙方又通過十多次電話,也為代孕、生產(chǎn)中的各種風險爭吵過。比如,代孕媽媽中途流產(chǎn)要不要退錢;流產(chǎn)后的治療費用誰出;孩子出生后不健康,誰來負擔治療費用……
最終,沈新南把這些責任一股腦攬了下來。
▲甜甜出生快滿100天。受訪者供圖
多國出臺禁止商業(yè)代孕法令
緊接下來的一關是:如何把胚胎送到老撾。
之所以選擇老撾,是因為與劉合作的柬埔寨代孕媽媽養(yǎng)胎基地不能用了。該國于2016年10月頒布了禁止商業(yè)代孕的法令。而此前,泰國、越南等東南亞國家也頒布了禁令。因此,未出禁令的老撾成為世界各地商業(yè)代孕機構的新寵(老撾也于2018年1月出臺法令,禁止商業(yè)代孕)。
2017年1月初,劉保君的幾名同事從云南出發(fā),到老撾境內自駕游。那只裝有胚胎的液氮罐得以帶出國境。
選擇這個過程帶出胚胎,劉保君等人也頗費周折。
按照一般程序,尋求代孕的國內夫婦只要辦理旅游簽證,就可以到國外醫(yī)院提取精子、卵子,進行體外受精-胚胎移植手術。醫(yī)院會將受精胚胎移植到代孕母親體內。孩子在國外出生后,父母可再次辦理旅游簽證出國,到代孕醫(yī)院開具出生證明、進行親子鑒定。
“還要到當?shù)氐闹袊诡I館為孩子辦理中國旅行證,然后就可以一起回國了。”一名業(yè)內人士告訴新京報記者,在國外出生的孩子,只要父母一方具有中國國籍,且未獲得其他國家國籍,便可辦理中國旅行證。
然而這次不是普通的海外代孕:需要出入境的不是人,是4枚受精胚胎。
2018年4月8日,新京報記者分別致電北京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南京出入境檢驗檢疫局、云南省公安廳出入境管理局。三方均表示,受精胚胎在法律上沒有明確界定,比較難辦,此前“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南京出入境檢驗檢疫局報檢科的工作人員表示,“我這里出去問題不大,要不然你問一下對方國家需要哪些證書。如果有個胚胎進境的話,你需要的手續(xù)是很復雜的。”
該局衛(wèi)生檢疫科的工作人員則告訴新京報記者,先準備好情況說明、法院判決書、國內醫(yī)院進行體外受精-胚胎移植手術的證明,以及國外醫(yī)院愿意接收胚胎、愿意做代孕的證明。“然后我把這些材料發(fā)給省局,給他們看一下(再考慮具體如何處理)。”
劉保君接手胚胎前,從未做過運送胚胎出境的嘗試,其他海外代孕機構也缺乏類似經(jīng)驗。
他最先想到了航空托運。“因為液氮不會爆炸,很多航空公司沒把它列為違禁品。”但當他告知航空公司想要托運“胚胎”時,還是被拒絕了,“他們說這種東西不允許運輸。”
他還找過一家曾從西班牙運輸生物細胞回國的公司。但那家公司說,裝胚胎的液氮罐報關報檢時必須提供胚胎父母的委托書、體檢報告等材料。顯然,在沈杰、劉曦過世后,這些材料無法提供。
▲2018年3月,南京鼓樓醫(yī)院生殖中心門診。新京報記者 吳靖 攝
老撾代媽在廣州產(chǎn)下男嬰
在老撾,劉保君為胚胎選了一名27歲的代孕母親坤達。行內人稱“代媽”。坤達順產(chǎn)生過一個孩子,沒有傳染病、遺傳病,子宮環(huán)境正常。她還與劉保君達成了口頭協(xié)定:如果順利懷孕生子,她將放棄孩子的撫養(yǎng)權。
盡管沈新南對代媽的要求只是健康一點、高一點,“萬一懷了雙胞胎容易生”。劉保君還是從20多個備選代媽中,挑了這個好看的:“(坤達)個子大約一米六多,長得蠻漂亮,看著很討喜。”
為了減少妊娠風險,醫(yī)生從4枚胚胎中挑選了最具潛能的2枚,移植到坤達體內。其余2枚,仍被冷凍在老撾的那家醫(yī)院里。移植成功后,受代媽自身條件及各種外在因素影響,成功率往往只有50%。這次也不例外,移植了兩枚,只有一枚成功著床。
坤達在老撾當?shù)氐囊粭潉e墅里養(yǎng)胎。一個院子里一棟三層小樓,住著五六個情況類似的代媽。坤達從不知道,自己子宮內的胎兒有著曲折的身世,也從沒與沈新南、胡杏仙建立過任何聯(lián)系。
沈新南等人對坤達的了解,也只停留在體檢報告上。
每隔30天,坤達就要進行一次孕期產(chǎn)檢。每次還沒到時間,沈新南就會在微信上向劉保君詢問坤達和胎兒的情況。劉保君會給他們發(fā)一些坤達的近照、視頻,每個月去老撾探訪時,還會帶上沈新南交托的鈣片、復合維生素等營養(yǎng)品。
“也不能讓她覺得自己受到特殊照顧,和其他代媽不同。怕她有情緒。”劉保君說。
即便胎兒孕育過程十分順利,但接下來仍有難題困擾著劉保君和沈新南等人。
與其他海外代孕不同,因為沈杰、劉曦已經(jīng)去世,孩子在國外出生后無法進行親子鑒定,辦理不了中國旅行證。沒有中國旅行證的孩子,不能入境回國。
為此,沒到預產(chǎn)期,劉保君就為坤達辦理了赴中國的旅游簽證,安排她到廣州的一家民營醫(yī)院待產(chǎn)。
新京報記者查閱相關法律法規(guī)發(fā)現(xiàn),無論出境入境管理法、外國人入境出境管理條例,均未禁止外國人以旅游簽證入境后在國內醫(yī)院生育。
2017年12月9日,坤達肚里的孩子在廣州出生,男孩。沈新南夫婦和胡杏仙立刻從宜興飛到廣州,見到了這個盼了4年多的孫子。
邵玉妹記得,孩子剛出生時還沒長開,皮膚皺巴巴地縮在一起,但是“很白”。
外婆胡杏仙給孩子起了個小名:甜甜。她希望甜甜的到來能給他們帶來甜蜜,苦盡甘來。
如何規(guī)避撫養(yǎng)權之爭?
在醫(yī)院住了半個月,4位老人把甜甜接到南京做了親屬鑒定。4位老人都抽了血,對照DNA片段,甜甜被證明正是沈杰、劉曦的兒子。
接下來的問題,是孩子的國籍問題如何認定。楊立新認為孩子在中國出生,生物學父母都是中國人,就是中國國籍。
此外,如果將來坤達找到甜甜,想要撫養(yǎng)、探視,又該怎樣?
“胚胎移植手術前,代媽和我就有口頭承諾:放棄孩子的撫養(yǎng)權。”劉保君說,而且沈家與坤達的信息始終相互隔絕。楊立新則認為,“有協(xié)議就行,沒協(xié)議有口頭承諾也行。”如果沒有相關糾紛,就可以上戶口了。
事實上,中國已出現(xiàn)多起代孕子女撫養(yǎng)權爭議事件。2016年,上海第一中級法院還有一個關于代孕子女法律地位問題的判例。“那個判決顯示,法院認為(孩子的撫養(yǎng)權)屬于主張代孕的一方,不屬于生出代孕子女的一方。”楊立新對新京報記者表示,那個判例和甜甜家的情況一樣,“(如果出現(xiàn)糾紛)不能認定代孕母親的權利。”
據(jù)劉保君介紹,坤達生下孩子,護士抱給她看了看就送到沈新南等人那里。因為是順產(chǎn),產(chǎn)婦也無大礙。兩三天后,劉保君給坤達結清了10萬元代孕費,并安置她在廣州休養(yǎng)幾天后送回老撾。
如今,尚未登記戶口的甜甜則住進了沈新南位于宜興湖父鎮(zhèn)的三層獨棟別墅。為了照顧他,沈家特意請了一名保姆,24小時陪護。
“和我兒子小時候一模一樣。像不像?”說著,邵玉妹從電視柜里抽出一個厚厚的袋子,剝開三層防塵套,露出幾張沈杰、劉曦的結婚照。
2018年3月18日,甜甜出生滿百天。按照鎮(zhèn)上習俗,沈家本該大擺幾十桌宴席,放著鞭炮邀請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前來做客,人越多越熱鬧。
但沈新南只在自家院子里擺了十桌,邀請了胡杏仙夫婦和一些走得較近的親戚。他不想孩子的百天宴太過張揚。
“這個小孩來到世上,他也傷心的。人家都有爸爸媽媽叫的,他沒有爸爸媽媽叫了。將來肯定要告訴他的,不告訴他怎么辦呢?”沈新南打算先騙著甜甜,告訴他爸爸媽媽出國了。等甜甜大一些、懂事一些,再告訴他自己身世的真相。